他走到江舒韵的身侧坐下,见江舒韵气色好了些,眼睛也明亮有神,他神色温和了许多:“刚才在说什么?”
江舒韵高高兴兴的告诉他:“适才顾姑娘在夸我漂亮呢,我说哥哥都没夸过我。”
江屿寒只是轻轻一笑。
江舒韵许是太孤独,见到哥哥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她道:“顾姑娘还帮我做了饭菜,她做的菜真好吃。”
江屿寒笑了下,这已经不是江舒韵头一次夸顾星滢了,如今还让顾星滢来她的屋里,应该是不仅喜欢顾星滢做的菜,还喜欢她的人,这对江屿寒是意外之喜,这么多年,妹妹从未表现过对陌生人过分喜爱。
他的眸光望向顾星滢,薄唇上勾起一抹笑,“多谢顾姑娘照顾舍妹,顾姑娘在府上若有什么需求,可随时派人过来跟本侯说一声。”
顾星滢只当是客气话,她回应:“不过举手之劳,侯爷不必客气。”
至于后面那句,她也只是听一听,并没有当回事。
刚说完,江舒韵又问道:“哥哥怎么来了?”
哥哥常年出征在外,江舒韵一年都只能见哥哥一次,以往即使在侯府,他一个月也只会来一两次,从未像这段时间这般频繁。
江屿寒朝江离看了一眼,江离会意,提着东西上前来,他将上头的黑布扯掉,原来里头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狮子猫。
狮子猫“喵”了一声,江离道:“三姑娘,这是鸳鸯眼狮子猫,皇后娘娘赏的,您平日里待在院子里总是觉得闷,侯爷特地带回来给您解闷的。”
顾星滢被这声音吸引,抬眸看去,只见那笼子里的猫儿像雪球似的,浑身没有一根杂毛,一只眼睛是蓝色,另一只眼睛是黄色,这种猫儿曾经爹爹去东洲走货时,给她带回来一只,不过后来走失了,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这时,江舒韵夸道:“倒是好看。”
江离见江舒韵喜欢,将猫儿从笼子里抓出来放在江舒韵的手中,江舒韵抬手轻轻抚了抚猫儿,下一刻猫儿便挣脱她的怀抱,从她膝上蹿下来,迅速的朝她对面的顾星滢扑去。
顾星滢将猫儿接住,她抬起素白纤细的手,给猫儿轻轻顺毛,眼中流露出的温柔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
这一幕被江屿寒看在眼里,她低着头,乌发下方露出一截白皙柔秀的颈,她抚动时,那手指几乎与猫的毛色相差无几,这般温柔宁静的样子,让人的内心某一处悄悄的柔软下来。
江屿寒想起在梦中,那尖利的指甲总是在他的脖子,脊背上挠出一道道血痕……此刻,他倒是羡慕起那猫儿了。
顾星滢并不知此刻男人平静的面容下闪过些什么心思。
她安抚完之后,抱着猫儿站起来,走到江舒韵身边,将猫儿递给江舒韵,江舒韵双手接过去,觉得此刻猫儿温顺了许多。
江舒韵觉得有趣,她笑着问道:“星滢妹妹,为何这猫儿会喜欢你?”
顾星滢笑道:“或许是民女从前养过猫。”
她站的位置在江舒韵身侧,离江屿寒并不远,江屿寒甚至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他斜眼过去,却见顾星滢只顾着跟江舒韵说话,连一点眼神都没落在自己身上,江屿寒削薄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抿了抿。
江舒韵道:“星滢妹妹给猫儿起个名吧?”
顾星滢声音轻柔道:“这是姑娘的猫,名字姑娘来起吧。”
江舒韵不假思索道:“不如叫雪球?”
这时,江屿寒在一旁说道:“这猫儿宁国舅也有一只,叫雪球,重名了。”
江舒韵只好求顾星滢帮忙:“星滢,还是你来吧。”
顾星滢也不好再推拒,她道:“叫珍珠可好?”
“珍珠?”江舒韵念了一遍,觉得好,她点头道:“那就叫珍珠好了。”回头她又问江屿寒,“哥哥,你觉得珍珠这个名,好不好?”
江屿寒薄唇扬起一抹笑,声音低低的说道:“顾姑娘起的名,当然好。”
他的声音醇厚低沉,带着磁性,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声夸赞,却让她的脸不受控制的热起来。
顾星滢抬眸,正好看到江屿寒的眸光在自己身上划过,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深邃的眸子里透着几分兴味。
她忙收回目光,心里隐隐生出些荒谬的念头,但转念一想,靖远侯位高权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况他一直不近女色,又怎么会对她有那种心思?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为了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她一定要将那对镯子赶紧还回去。
一会儿江屿寒出去,她便跟江舒韵告辞跟上去了。
眼看着男人昂首阔步的要走出庭院,顾星滢跨出门口喊了声:“侯爷。”
她的声音不大,轻轻柔柔的,像缱绻的春风吹拂过来。
江屿寒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朝她看去,女子见他停下了,提着裙子快步朝他走来。
到了跟前,顾星滢还轻轻的低喘,她福了福身子。
江屿寒负手而立,听着她细细的声音,脑海里又回响起无数个夜间梦里那娇弱无力的喘息声。
他强行将那声音甩掉,声音微哑:“什么事?”
顾星滢却浑然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变化,垂眸道:“侯爷,您上回赠给民女娘亲的礼物太过贵重,娘亲不敢收,特地让民女还给侯爷。”
说完,她从袖袋里将那紫檀盒子拿出来并打开,里头赫然是上回他送给顾夫人的寿礼,一对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镯子。
江屿寒眸中隐着暗流,他道:“本侯不喜欢欠人情,收下吧。”
说完,他不再多留,转身便走。
顾星滢看着男人大步离去的身影,有些泄气的蹙眉。
这个靖远侯,性子可真是古怪极了。
不过他说的话反而让顾星滢松了口气,至少他送她东西不是因为有其他目的,仅仅只是不想欠她而已。
回到长明院中,江屿寒忽然感觉这二月天有些闷热,他抬手松了松圆领袍子领口处的两个扣子。
他坐在紫檀椅子上,端起桌上的冷茶,仰头喝下去,冷茶入腹,浇灭了他体内叫嚣的欲,念,他慢慢冷静下来,须臾,问:“老二最近在忙什么?”
江离道:“眼看就要科考了,二公子正埋头读书呢。”
江屿寒皱眉思索:“你觉得老二跟她般配吗?”
江离知道这个“她”指的就是顾姑娘。
江离道:“从容貌来看,还挺般配的,但二公子的红粉知己不止顾姑娘一个,恐怕未必会钟情于她。”
江离名义上是江屿寒的属下,但实际他是老侯爷的义子,自小跟江屿寒兄弟一起长大,江屿州的性情,他非常了解,二公子一直招女子喜欢,而他自己也惯会怜香惜玉,不让佳人失望。
江屿寒修长的手指扣在椅子边缘,他沉吟道:“你说的是沐家那位?”
江离点头,没有否认。
顾星滢从晓霜院离开时,刚好被出云院的丫鬟夏辞瞧见了,不过江屿寒走的快,并未被瞧见,夏辞当即告诉沐云霁。
沐云霁直皱眉,要知道晓霜院那位,除了靖远侯,平日里可是谁都不搭理,而顾氏能让她另眼相看,足见是有些本事的。
夏辞是沐云霁身边的大丫鬟,她见沐云霁脸色不好看,赶紧安慰她:“讨好晓霜院那位有什么用,那位自己都嫁不出去,还能帮她不成?”
沐云霁瞥了她一眼,嘴角沉了沉道:“你知道什么。”
稍稍沉吟后,她便叫上夏辞一起去厨房,亲手做了几个小菜,用食盒装好提去了江屿州的长风院。
到了长风院,沐云霁发现表妹江舒玥也在,于是她便叫上江舒玥一起吃饭。
私底下吃饭也没那么多规矩,江舒玥直夸沐云霁的手艺好。
沐云霁却谦虚笑道:“我这手艺哪里比得上顾姑娘,顾姑娘祖上可是厨师。”
提到顾星滢,江舒玥露出几分不屑:“厨艺好有什么用,哥哥读书这般辛苦也没见她来给哥哥送过一顿饭,倒是表姐,每日给哥哥送饭送燕窝,在我眼里,表姐比那顾氏好上千百倍。”
江舒玥跟沐云霁关系好,自然盼着她能嫁给自己的哥哥,而且顾氏不过是个商户女,这低贱的身份如何配得上她风光霁月的哥哥。
沐云霁笑了笑,语气温和道:“顾姑娘也许忙的很,她有病重的娘要照顾,还有许多其他事情,今日还瞧见她去了晓霜院,听说三姑娘吃了她做的饭菜,连病都好了不少。”
说着就将燕窝端出来,递给江屿州。
来侯府之后,顾氏鲜少出院子,江屿州还以为她是拘谨守礼,原来他猜错了,她有时间去看江舒韵,却没时间来看寒窗苦读的他,分明是不关心自己。
江屿州在接燕窝时,面色冷了几分,他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有些怪顾星滢待他冷漠。
第7章一件大氅稳稳的落在她身上……
晓星院中的梨花一夜间绽放,如初雪覆在枝头。
辛夷打起帘子走入,见顾星滢坐在火炉旁边,正用铁钳拨动里头的红炭,辛夷走过去,将打听到的事情说给她听,“姑娘,这京城民间医术最好的就是那徐大夫,比徐大夫医术更好的,恐怕就只有宫中的太医了。”
这徐大夫给侯府的主子看了许多年的病,如今她娘的病也是徐大夫在治,可徐大夫束手无策,继续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总得另寻名医。
若是要请太医,她只得找侯府帮忙。
自打她来侯府,每次给老夫人请安对方都不愿见她,若找靖远侯,难免会惹人非议,她只能去找江屿州。
她在厨房做了些荷花酥,带着去长风院。
进院子之后,才发现江舒玥,沐云霁都在,江屿州和沐云霁正在对弈,而江舒玥则坐在一旁观战。
还是江屿州身边的丫鬟胭脂说了句:“顾姑娘来了。”三人才一起抬头看她。
顾星滢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退回去,款步上前,朝江屿州福了福身子,“见过二公子。”跟着又给江舒玥,沐云霁行礼。
沐云霁回了一礼,江舒玥则一动也不动,只是淡淡的瞥了顾星滢一眼,脸上的鄙夷藏不住。
自从家道中落,顾星滢经历了不知多少辛酸之事,就面对江舒玥这般脸色,她也能心平气和了。
自她进来,江屿州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她今日藕荷色串枝莲纹抹胸长裙,罩着浅碧蝶兰纹褙子,褙子以花玉纽相扣,纤腰楚楚,身姿玲珑,脸上脂粉未施,肌肤如剥了壳的荔枝一般水嫩,诱人想要品尝,一双眼睛更是乌黑灵动,水波涟涟。
江屿州哪还有心思下棋,指尖的棋子丢回棋盒中,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之前积压在心里的不快在看到她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反倒让那双星滢滢的眸子勾出了几分痒意。
顾星滢对上他的视线,她瞧见男人目光里的炙热,脸有些发热,轻言细语的说道:“听说二公子读书辛苦,民女给二公子做了些点心。”
江屿州顿时心花怒放,原来她还是关心他的,他勾了勾唇:“放下吧。”江屿州身边的丫鬟上前,将顾星滢手里的食盒接过去。
这个时候,他的眼里哪还有沐云霁。
沐云霁将男人的变化看在眼里,藏在袖中的手深深掐入肉中。
她脸上却半点不露痕迹,娇娇的笑道:“表哥,顾姑娘一来,你可什么都忘了,现在该你下了。”
说完,她的手越过棋盘,扯了扯江屿州的衣袖。
江屿州这才将视线从顾星滢身上挪开。
又触到沐云霁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忽然有些心慌,赶紧低下头,将一粒棋子捻在手中。
江屿州心不在焉的将棋子一落,“哎呀”一旁的江舒玥惊呼了一声:“哥哥输了。”
跟着她又说道:“之前可是说好了,若是哥哥输了,就给表姐画一幅画。”说完,她还故意瞥了顾星滢一眼,却见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江舒玥暗骂了句,“一块木头,光好看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