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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浮梦洞庭波兮木叶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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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未央夜。

沉沉更鼓急,渐渐人声绝。

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

被妖物们侮辱、凌虐、践踏过的旃檀,眼睫上沾满白浊,面无血色透出灰败的白,胸膛间偶尔一二下的起伏证明了它的主人气息犹在。乐无忧处理完一地尸首,俯下身,聆听旃檀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心跳渐渐气息均匀呼吸平顺。

半夜过去,旃檀的灵海中已经吸取足够支撑起筑基的精气,若不是乐无忧施针封住他的天台灵识,他早已能清醒地开始修炼。乐无忧看着犹在昏迷的旃檀,忍不住遐想,如果美人醒来,看到经历过一番淫乱的自身,他会怎么想?

乐无忧计算好“梦海潮”药性发作的时间,旃檀的梦境……应该正在妙处……他很好奇,旃檀的梦境中到底会是谁的独角戏,抑或是,所有人……都会有各自的位置?

床帐中的旃檀,美得像是一幅画,烛火微明,仙君的面孔在朦胧中有种珠玉般的清润之美,配着被凌虐后懵懂而仓皇的神情,雪白的身体在幽光下犹如初冬新雪,犹如丹青圣手寥寥数笔描摹在苍穹间简约而清爽的笔触。

乐无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地观赏着帐中美人。

“我的旃檀,我的神只……你的梦里,可曾有我的一分位置?”

他喃喃自语,并俯下身,听见旃檀心跳已经趋向均匀,梦中的呻吟声甘甜幽美,仿佛是珠宫贝阙的钟鼓馔玉间,最芬芳馥郁的那一个吻。

乐无忧狡黠一笑,试图催动内息,进入旃檀的梦境中。

他擅长岐黄之道,并不擅长强行催动内息通灵,也只能勉强一试,试图潜入旃檀最渴望的甜美幻想中。

“旃檀,你的幻梦究竟如何,能否让我一窥其果?”

一试,不可。

二试,不可。

三试,依旧不可。

旃檀的梦境像是被锁在七重宝匣中的稀世遗珍,无人知晓,亦无法知晓。

乐无忧咬牙切齿,只能眼睁睁看着旃檀的脸上浮现出暧昧的笑容。

白发青年实在忍不住遐想,旃檀到底会梦到何方神圣?

洞庭波……

旃檀在天魔大战后,第一次觉得心中如此惬意。他仿佛是卸下心中所有隐秘与渴望,又回到了最不可得的童年。

孩提时的无忧无虑去而复返,洞庭龙宫中白锦烂漫、琼苞堆雪,珊瑚玉树,静影沉壁,滚滚碧波,霭霭浮光,中有洞庭龙君,眉目入画,是银霞通彻的天人之姿,意气风发,灵秀高洁。

那时的他尚且只是一只游弋在龙宫珊瑚丛的小鲤鱼,无名无姓,整日在八百里洞庭的湖光山色间玩耍嬉戏,他生来就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唯有一个据说曾经到过云梦泽的莲藕精和自己作伴。

莲藕精告诉他,云梦大旱,自己漫游到荒泽之中,好心把一只无父无母的小鲤鱼捡回洞庭。

他没有幼年时的任何记忆,全然听信莲藕精的描述,相信自己是来自云梦泽的一只锦鲤。

莲藕精很得意,炫耀说,到底还是洞庭风水养人,过于枯瘦到接近死去的小鲤鱼,在洞庭波的滋润下,变成了光彩照人的小锦鲤,周身肌肤白皙柔嫩……

烤来吃一定很好吃。

他一呵气变作人间孩童,拖着尚不能完全化形的身体,光着脚丫,追打嬉皮笑脸的莲藕精。

虾兵蟹将提醒他们,闭关一百年的洞庭龙君今日出关,不可喧哗不可打闹。

莲藕精要带他走,他偏偏孩童兴起,偷偷溜到洞庭龙宫的角落里。于万蕊参差的光华间偶尔瞥见洞庭龙君凛然不可冒犯的风姿,从此心心念念,奉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岭之花。

他的失态招来旁人注意,很快便被人提溜到洞庭龙君面前。

他见龙君天然一派亲近之感,倒也不惧生。

洞庭君见了他,也不恼怒被人冒犯,反而眉眼端方间待人和善,熟稔之后更是把他的原身放在手心赏玩。

“小鲤鱼,你叫什么名字?”

他摇头。

“你父母不曾为你起名字吗?”

他点头,又摇头。

“无父无母……那我给起一个名字好不好?”

他再点头,洞庭龙君的眼睛里波光流转,是他渴望的亲近。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河沙世界,在你的身上闻到了甘露法雨,我赐你名字‘旃檀’,可好?”

他只知道点头称好。

龙君拈花一笑,“如此……我们便约定好,旃檀要以后常来我的龙宫玩闹。”

岂止是常来,他从此便住在了洞庭龙宫中,龙君喜静,孤身一人在湖底修行,不许旁人俗物打扰,旃檀以为对方一定十分寂寞,总是在对方身边游弋戏耍,时日一久,他沾染上仙人的灵气,成功在对方面前化身人形。

“这么快?”

他听见对方的喃喃自语,小心翼翼打量自己,从头到脚,他模仿着对方风姿玉立的人身化成人形,却始终学得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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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粼粼水镜中,显出一张陌生少年的脸,与龙君有三四分相似,却又不能十分相像。

人间俗语怎么说,画虎不成反类犬?

“龙君……我的样子……”

“好看,真是三十三天的仙人品貌。”洞庭龙君伸手抚摸他,露出一个欣慰至极的笑容,“我见宫中有仙气缭绕,还以为是哪一方天宫的仙子大驾光临,原来是旃檀你在修炼,你的资质当真不错,这短短的时日中便能得此境界。”

龙君的笑容里似有若无,内容复杂到令旃檀难以捉摸:“只是你化身之时催动了四方灵气,阵仗太大,恐怕不如便会有检点仙督到此察看。”

生灵得到天地间灵秀之气的滋养,得以证道有所修为,本来就是一桩美事,待负责巡查检点的仙子确认过便算是入了仙门,之后勤加修炼,说不定有一日可以位列仙班。

旃檀小心翼翼地欢喜。

“是不是……以后就有资格站在龙君面前为您分忧。”

他没有什么浩大磅礴的理想,只想着能在八百里洞庭中为洞庭龙君点香洒扫,做一个勤恳而可靠的侍从。

龙君却笑:“旃檀啊旃檀,你此生难道就这点微末志向,你既然能站在此处,难道当真不要更多吗,便是六欲天上的天宫仙境,说不定有朝一日也会为你臣服。”

旃檀原本以为龙君只是客套,却不想不日便一语成箴。

沉寂百年的洞庭龙宫,忽然迎来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来人肯定不是各地巡检的仙督,他一路黑袍遮身,只在龙君面前才取下斗篷,露出真容。

旃檀不敢贸然上前,只是远远躲在珊瑚树边暗中偷窥。

玉树临风尚不能形容对方的端雅英姿,用风流潇洒之言又显得有几分浮浪,气宇轩昂则过于锐利,总之旃檀在心中堆砌词藻,只觉得不能形容出对方的半分风姿。

旃檀曾以为洞庭龙君是世间绝代,如今见了来人,方知自己孤陋寡闻。

来人站在洞庭龙君面前,惜字如金,洞庭龙君倒是热情到反常,难得说亲道热。

“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不应该。”

“摩夷天君是觉得我这次又是何处不得体了?”龙君眼波一转,“东寰,我答应你的事,我可是做到了。”

“我从未强求与你。”

“可是万物有灵,既然上天有好生之德,留那个孩子一条性命,我何不成人之美,也为自己攒些福报。”

对方许久不曾回应,到最后声色沉静,只吐出两个简单的音节:“多谢。”

“你该如何感谢我?”龙君坐在珊瑚丛中,露出一截洒金的龙尾,姿态曼妙到不可思议,仔细一观,才能发现龙尾上有一道残缺的痕迹,似乎曾经受过重伤。

“……”名叫“东寰”的来人沉默不语。

“你和赤焰……”洞庭龙君拔下发髻间的白玉簪,沿着东寰眉眼间的肌肤轻轻撩拨,“哥哥,你若是真心感激我替你遮掩,不妨也像当年同赤焰一样,赠我……”

遮掩?遮掩什么?旃檀想听的更清楚,一脚踩空,扑通一声滚出珊瑚堆中。

旃檀举止窘迫而慌张,甚至不敢抬头多看来人一眼。

不得体,不用旁人教导,他自己都明白,他在两位仙人面前,犹如一个不堪入目的跳梁小丑。

对方却比想象中更加和蔼,一双芙蓉素手,握住他在尘埃中滚过的羽鳞,还有声音,并非如容貌般凛然不可冒犯,反而温润如玉柔情似水。

“你有没有受伤?”

他低头不敢直视那位名叫东寰的仙人,只是嗫嚅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对方。

洞庭龙君眼睛一眨,直接呼唤旃檀:“旃檀,过来。”

像是炫耀又像是挑衅,旃檀被洞庭龙君安置在膝头,姿态亲密仿佛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子。

“哥哥若是无意,不如将旃檀留在洞庭,陪我度过这囚徒般的漫漫春秋,让这孩子替您慰劳慰劳我,也是极好的。”

“不可。”东寰斩钉截铁地否决洞庭龙君的提议,“他……既然活下来了,我自然要带他回摩夷天。”

“去哪个沉闷到无聊的地方做什么?”洞庭龙君难得露出一脸不屑,“摩夷天君你会教导孩子嘛?可别到时候没看管好将他随手一扔,一不小心就从诛仙台上掉下去魂飞魄散了。”

洞庭君言外之意,复杂到令年幼的旃檀无法理解,他只知道若是鲤鱼修炼度劫,需要鱼跃龙门方可成功入身金鳞池,一旦失败,又是下一个五百年的漫长光阴。

可是他不需要了。

他被来客直接带进修道之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六欲天上,成为众人眼中冷傲不可亲近的摩夷天君之子,旁人不知道他的来龙去脉,纷纷传闻他是摩夷天君与某位女仙珠胎暗结的产物,请洞庭龙君托养五百年,如今灵力渐长修成人身,被摩夷天君接回摩夷天宫,还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鲤鱼跃龙门,他不仅成为真龙,更是直接跃进仙门,一蹴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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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

只是个中况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东寰已有明媒正娶的道侣——据说曾经是摩夷天宫中最为美丽的无尘仙子。夫妇二人结为道侣生下唯一的孩子蒙维之后,无尘仙子便搬去离宫幽居,静心修炼,力求飞升到色天之中,再也不过问俗物与杂事。

至于东寰,他如今修行的是无情道,唯有炼化到无情无欲的地步才能得证大道飞升上清,虽然将旃檀接回膝下抚养,看他的眼神却极为冷淡,莫说是父子,便是陌生人都嫌冰冷。

倒是蒙维星君,他与其父东寰的相貌如出一辙,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翻版东寰,但是性情却不知道继承了谁的血脉,活泼开朗豪横飒爽。旃檀初来之时处处留意步步小心,唯恐被人在背后说些闲言碎语惹得父亲不快。蒙维却不以为意,遇到一个年岁稍长的小伙伴极为欢喜,带着名义上的兄长四处玩闹。即便被东寰发现了,蒙维凑到东寰膝下,甜甜地叫上一声“爹”,东寰顿时冰雪消融,只是浅浅教训几句。

旃檀跟在弟弟身后,只敢尊一声“君父”,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一次宴会上随着蒙维对饮了几杯,才敢借着酒兴,小心翼翼地叫了东寰一声“爹”。

东寰微醉,看了旃檀一眼,笑着应下了。

旃檀心中欢喜万分,连一直小心紧蹙的眉头都舒展开来,那一派日和风暖乱点碎红山杏发的阳春美色落在一旁落座的蒙维眼中,胜过十方世界三千红尘。

东寰的修行如今已经入臻化境,每逢百年便会闭关一次,周期不定,平日对两个孩子的功课教养全部交给仆从,只是例行对蒙维有所考校,而对旃檀不管不问,外人见摩夷天君明显偏爱幼子,自然也跟白顶红,不免低看旃檀。

旃檀心思细腻,自然能体会到旁人的区别对待,只是蒙维凡事竭力维护他,一副手足情深的模样令他十分动容,时日一久,虽然仍然能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却也能做到置若罔闻,只是一心修习道法,希望有朝一日自己道行精进也能得到父亲东寰的青眼相加。

和蒙维一样,被目无下尘的父君当作骨肉血亲来看待。

蒙维却没有多想,他总是在面见天君之时叫上旃檀随行,只是因为自己恨不得能与这位个性温柔的兄长时时亲近,父亲待他管教甚严,下人对他毕恭毕敬,唯有这位被人私下称为“私生子”的兄长对他和颜悦色,又不卑不亢,更加之一张明眸皓齿倾城之姿的灵秀容貌,蒙维只恨不得能将旃檀用灵铁为链,锁在自己的寝宫中,学着人间话本里的登徒浪子,在那具清丽曼妙的身体上好生受用一番。

当然,这等惊世骇俗的想法,蒙维自然是不敢放纵自己被他人所知,若不是因为“兄弟”的名义,他无法与旃檀相遇,但正因为是“兄弟”的名义,他也失去了与旃檀缠绵悱恻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旃檀投向东寰的眼神中,越发膨胀的渴望与慕恋。

旃檀不知道的是,在他含情脉脉望向东寰之时,蒙维那双充斥着无数霸道与跋扈的眼睛里,却时不时闪过一丝丝忧伤,和不为人知的阴郁。

又到了考校功课的日子,恰好还是旃檀一千岁的生辰,旃檀早已准备好谈玄论道的文章,预备讨得东寰欢心。虽然别人称他一声殿下,但是旃檀一直只不过是东寰受人所托养在膝下,毕竟东寰看蒙维的眼神,和看自己时的截然不同,而且他依稀记得洞庭龙宫中的旧事,当日龙君与东寰所言,似乎自己的身世并不为东寰所喜,他甚至有种隐隐约约的期盼,期望自己并不是东寰的亲生骨肉。

你若是我的亲生父亲,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你若是不喜欢我,何必将我从洞庭水底带来天上。

旃檀不知道自己对东寰是何时生出了不该有的那份思慕与渴望,只知道自己平时可以不在乎穿戴,但是出现在东寰面前时一定要衣冠整齐,平时可以与蒙维打闹成一团,但是在东寰面前他一定是一个称职得体的兄长,他内心所有的期期艾艾,只为东寰随口而出的一句夸奖。

那份名义上的父子伦常,是旃檀不敢逾越的天堑。

旃檀眼中时而火焰时而海水的波澜,落在从旁围观的蒙维眼里,只让蒙维内心酸涩,尤其是他看到旃檀难得兴高采烈,换着各式衣裳装饰自己,还不停询问他的意见,心中更是无限愤懑,却强撑自己勉强苦笑。

“兄长你姿容无双,穿什么都好看……”声音几不可闻,更有秘而不宣的心思在心中无声呐喊:你若是不穿衣服,恐怕才是最美的。

旃檀总以为蒙维还是当初那个一心与自己玩闹的麒麟童,他那双温柔的横波目中,尽是无限的信任与关切。

“今日毕竟是面见父君之日,总是希望自己不会在君父有失体统,我见父君最喜欢天水碧……”

令旃檀没有想到的是,蒙维却忽然扑过来抱住了他。

“哥哥……旃檀……”蒙维用力抱住那藏在广袖宽袍中有些温热的躯体,将旃檀死死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口中却可怜兮兮地说道:“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哥哥,哥哥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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旃檀不疑有他,耐心劝慰道:“这是自然,哥哥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蒙维抱得更紧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有力的怀抱微微颤抖,嘴唇都被咬出了一道血痕,周边翻出泛着粉色的苍白。内心中那些无法言说的情愫令他在察觉自己的感情后从迷惘到不安,再到弥漫的占有欲,引发少年人的躁动不安,唯有此刻旃檀真实而温暖的身体能够稍微平息自己的如焚似火。

旃檀彼时浑然不知弟弟的心思,他顺从地拥抱着怀中露出麒麟角的蒙维,那双古井般幽深的眼眸深处终于掀起一丝丝涟漪。他作为一个被名义上的“父亲”冷淡相对的孩子,时时刻刻都恨不得能像蒙维一样,得到亲密无间的天伦之乐,他低头看了一眼磕在自己肩膀上的蒙维,与东寰如出一辙的眉眼,更锋利也更赤忱,却终于不是东寰。

无法成为治愈自己心中意难平的那一味药。

直到宫人来报,摩夷天君召见二子考校课业和修行,他们才不得不分开。

听到别人口中吐出命令的时候,蒙维愣了很久,在宫人的再三催促下,方才迟缓地松开自己的怀抱,露出旃檀已经布满褶皱的衣袍。

旃檀没有责怪弟弟的鲁莽,他自己动手整了整衣衫,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事如春梦了无痕。

而怀抱是真实的,却又不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春梦。

东寰端坐在摩夷天宫之中,通过殿中所陈列的乾坤镜,将所发生的一切一览无余。

他坐在御座之上,神态无波,宛如一尊玉像,周身围绕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冷之气,另有神闲气定的安适之处。

乾坤镜可以通览摩夷天宫中各处各事,他足不出户,就可以通过乾坤镜将摩夷天宫中的一花一叶一草一木尽收眼底。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吹起帘帐,透过窗棂间的花纹,吹进东寰心中。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蒙维命中注定的情劫……到底还是来了……

东寰仰头而望,越过层层叠叠的兰宫桂殿贝阙珠宫,头顶是一碧如洗的万里长空,仿佛一眼望过去便是苍茫无垠的天地尽头。

摩夷天,六欲天之首,其上更有色天,远离食、色表相之欲的色天,虽无欲,却仍有形、有相、有质,尚不能未脱离质碍之身。

东寰站在云端之巅,一声长叹,自己心魔仍在,尚且不能做到离情断欲,又怎么能苛求不到一千岁的蒙维超越自己之前六千年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一千年前的对话,仍然新鲜到历历在目的刻骨铭心。

“如果这孩子今后会成为我的劫数,甚至我孩子的劫数,那么我此时此刻立刻结果了他的性命,是不是就会避开这个劫数?”

“痴儿……你命数中既然有此劫数,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即便你现在杀了他,你自己手中沾了洗不干净的杀孽,今后渡劫之时只会更加艰难,而且你怎么不知道……”对方声音刻意压低,左手向天意有所指,“天上的那位闲来无聊,再造一个更大的劫数为你预备好。”

“他有病,那个疯子……”东寰握紧在广袖中的拳头格格作响。

“假如这孩子真的是九天真龙托身,本身命数不凡不可肆意窥测,亦是能经受住九天之上风兴云蒸的凛冽严寒,到底是福缘还是劫数,可能全凭你的一念之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种简单的道理你也该明白。”

“你的意思是……?”东寰眼睛一亮。

“扬长避短见招拆招。”对方露出一截银白色的蛇身,优哉游哉地滑出东寰的视线,“究竟能不能把赤焰那个任性狂妄到听不进人话的家伙从魔界拉回来,说不定还要倚仗这个刚刚成型的婴孩。”

东寰不屑道:“就凭这个小玩意?”

“嘘。”对方抱紧怀中婴孩,装模作样捂上婴孩耳朵,“小孩子那么可爱,怎么能随随便便叫人家小玩意,要叫小宝贝心肝儿肉小甜心小可爱。”

“恶心……”平素端雅典范的摩夷天君一个白眼,竟也翻得别有风致。

摩夷天宫。

距离色界之境最近之地,亦是欲界六天中最为贵重堂皇之处。青云作龙凤雕甍、紫晶织成帷幕绣榻、碧树珊瑚建成玉栋高梁,更别说摩夷天宫素来追求修行之人平等到无敌我高低,如时雨化之者。云在青天水在瓶的无得道寡道之境已经是欲界六天中人人向往的所在。

旃檀与蒙维站在殿外,恭谨而温顺地等候东寰的召见。

今日天君出关,为庆此事,万花盛开流光溢彩,兄弟二人身边皆是皆是簌簌花海,一对白玉似的的美人站在翻涌的粉浪中,周身是落英缤纷花堆锦簇,便是李太白所言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的画境也比之不及。

“哥哥。”蒙维忍不住想要握住哥哥的手。

旃檀微伸广袖,不露痕迹地制止住蒙维任性的举动,“维儿不要撒娇。”

两人的低声絮语,碎在风中,转瞬即逝。他们彼时尚且沉醉在如花似锦的梦境中,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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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造物主早已织就完毕他们未来的宿命。

紫晶绣榻上,东寰大袖一挥,命令掷地有声金声玉振。

“让那两个小畜生,现在、立刻、马上,给本尊滚进来。”

所谓语言魅力,便是等侍从传令下去,已经变成“天君请公子们入殿。”

一听到诏令,旃檀松开了蒙维的手,双目明亮姿态端雅地走入他的向往中。

旃檀浑身上下,最像东寰的地方便是眉眼,瞳色是一模一样的深,一层秾艳的紫,包裹住内里一点漆黑的墨,只是东寰的眼睛里是让人一眼看不透的冷,无边无际的寒意,而旃檀是书案上的墨,是笔间的一点脉脉含情。

东寰坐在凌驾众生之上的王座中,眯着眼睛观察身前的两个孩子,根据蛛丝马迹的线索,他们三个将会是命中注定的互为劫数。

但是他不能表露出一丝丝的不悦、为难、乃至厌恶,他必须是得体、高傲、尊贵、是高处胜寒万籁俱寂的王者,是一个高贵端庄不可侵犯的剪影,是一轮悬挂在天际洒下一身清光的明月。他尚且来不及调整到微妙的状态,性情远比他想象中更加活泼的蒙维飞鸟入怀般扑向了自己的父亲。

蒙维的真身是一只麒麟,捉虎擒蛟麟角凤距天然一派活泼性情,比之麒麟,更像一只振翅的凤凰。

蒙维出生之初其实颇为孱弱,据说差点都保不住,东寰一直将他养在深宫之中唯恐蒙维在与他人的接触时察言观色多忧多虑耗废心神,又为了排遣蒙维的寂寞,四处搜罗三十三天中的瑰宝奇珍奇葩异卉供他赏玩。最后因为蒙维一句“我想要一个和我一起玩耍的哥哥”,更是将不知何时流落在外的旃檀接回摩夷天宫,当一个称职的玩伴。

但是蒙维对旃檀的喜爱,已经超过了东寰容忍的界限。

蒙维站在东寰对面,周身都散发着明媚而充满光泽的自信,一双流光溢彩如山间朝暮的眼睛中灵气十足,投过来的视线里充满信任和跃动。

蒙维并不知道,他和旃檀将会迎来一次命运的转折。

乐无忧费尽心思,甚至不惜以自身的修为做筹码催动离魂之术,终于在大半天之后成功进入到旃檀的梦境中,得以共情,他犹如附骨之疽,成为旃檀眉眼间的一缕寂静无声的幽魂,跟随旃檀之眼目睹随后所发生的一切。

“梦海潮”的药效发作后,会让受用者情不自禁想起自己最想见的人,最想做的事,乐无忧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旃檀的梦境,不放过梦境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遇见的人,他近乎疯狂的独占欲发作,只想知道究竟是谁,能在旃檀心中占有最刻骨的那一处角落。

果然见到见摩夷天宫,那一片沉郁的紫,和熟悉的声音。

“所以,此番渡劫不需再去人间下界历练,而只是炼化魍魉兽?”

蒙维不可置信的将自己父亲的命令重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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