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二夫人闻言,身体剧烈的颤抖了好一阵,才似被人抽走了浑身的筋骨一般,软软瘫在了地上,喃喃道:“陆文逐他没死……他还活得好好儿的……那我过去所做的一切岂非都白费了,我的适哥儿岂非也白死了……”
☆、第十八回
听陆二夫人提起死去的陆文适,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不约而同都想起了当年的事,其时还是陆老夫人管家,陆大夫人只从旁协理习学,陆中景的姨娘也还在,得知陆文适出了花儿,陆老夫人想着又不是自己的亲孙子,所以并不放在心上,不过只使人拿自己的对牌去外院打发人去请了个太医来也就罢了,并不曾亲临来仪居看陆文适。
谁知道太医方抵达定国公府,便被正怀着身孕的福慧长公主给截走了,又因彼时天时已晚,外面都宵禁了,陆老夫人听了陆二夫人使去的人求她再去请个太医后,便没有理会,只说等长公主那边用完了太医,自然就会送还回来,然后便歇下了;陆二夫人的人没有办法,只得又求了陆大夫人跟前儿,但陆大夫人又怎么可能冒着让婆婆不喜的风险,去帮助一个庶弟媳妇?也与陆老夫人是一样的说辞,也是打发了来人便歇下了。
不想第二日方起来,婆媳两个便听说了陆文适凌晨时分因太医仍留在长公主府,没被送还国公府而不治早夭之事,当时婆媳两个还曾小小的不安与后悔过,因而那一段时间里待陆二夫人都有意无意加倍的好,所幸陆二夫人痛失儿子虽伤心,倒也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之后待添了陆明雅后,她更是一门心思都扑到了陆明雅身上,半点忿恨与怨毒也不曾表露出来过,时日一长,婆媳两个便将此事给忘到了脑后去,毕竟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庶子媳妇,实在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却没想到,陆二夫人哪里是不忿恨不怨毒,只不过她将忿恨与怨毒都深埋在了心底,这么多年来下来一日也不曾忘记过,她又哪里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看她这两次谋害陆文逐之举,端的是计划周详,有勇有谋,且自有一帮心腹可用,与‘要什么没什么’又哪里沾一点边?
当下陆大夫人心里禁不住是庆幸不已,幸好还有个曲氏更恨的人福慧长公主挡在头里,不然指不定她便将儿子的死算到了自己头上,到时候自己着了她的道也就罢了,若是自己的儿女们乃至小孙孙也着了她的道,她事后便是气死也于事无补了。
陆老夫人则是后怕不已,幸好逐儿两次都侥幸捡回了性命,幸好此番曲氏这个毒妇原形毕露了,不然再让她似一条毒蛇般蛰伏在家里,总有一日逐儿会着了她的道,到时候便是她被揪了出来,难道逐儿还能因此活过来吗?
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老国公爷却仍是一头的雾水,因威严的问犹瘫在地上低声喃喃哭诉着的陆二夫人道:“这又与适哥儿有什么关系,他不是早已离去十几年了吗?”
当年的事老国公爷并不知道,陆老夫人把持着定国公府的内院,只要她想,要隐瞒老国公爷一些事还是不难的,陆中景的姨娘郭老姨娘倒是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也为孙儿的死而心痛得几欲发狂,但其时她在老国公爷面前的恩宠已是大不如前,反之陆老夫人的两个儿子却是一个已请封了世子,一个尚了先帝最宠爱的公主,偏其时先帝又还在,郭老姨娘知道自己便是把事情告诉了老国公爷,老国公爷也未必会为他们母子做主,反倒更有可能因此而引来福慧长公主的怪罪,以致整件事便很快不了了之了,至今老国公爷都不知道,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陆二夫人见问,一下子激动起来,猛地自地上爬了起来,指着屏风后面的福慧长公主,哑着声音近乎歇斯底里的哭喊道:“怎么没有关系,当年我的适哥儿就是因为太医被她半道截走,才会不治身亡的,不然他如今都快十七岁,已可以娶妻生子了……他烧得浑身滚烫,一声一声的喊着‘娘’,说自己不舒服,可我却连个太医都为他请不来,除了抱着他哭以外,我这个当娘的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他见我哭得伤心,反倒安慰起我来,那么小的小人儿,为了安慰我,明明烧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说自己没有不舒服,让我别担心,说自己睡一觉就好了……”
“谁知道他这一睡,便再也没有醒来过,我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上的热度一点一点的流逝,我害怕极了,只能抱着他的尸体坐在熏笼前拼命的想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可我怎么也暖和不了他,他的身体仍是越来越冷……我真是好恨啊,我宁愿上天夺走我的性命,也不要他夺走我儿子的性命……不想上天竟也欺善怕恶,见这个女人是公主,便不敢拿她怎么样,我夜夜都在心里祈祷,祈祷上天明日就让这个女人得到应得的报应,可上天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我这才明白,指望上天降下报应,还不如我自己动手来得快一些!”
“所以我才会选择对陆文逐下手,我就是要让这个女人也体会到跟我一样的丧子之痛,老夫人方才不是说陆文逐不过才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吗?陆文逐至少还活到了现在,可我的适哥儿呢,他死时才两岁,生命才刚刚开始,他有什么错,就因为他父亲是个庶子,就因为他母亲娘家不显,嫁妆不丰,不得婆母与妯娌待见,他就该死吗?他有什么错,凭什么死的要是他,而不是陆文逐,凭什么这个女人害死了我的儿子,还能安享富贵尊荣,她的女儿更是百般作践我的女儿?我若不置他们母子于死地,我若不对我的适哥儿报仇,不为我的雅儿出一口这么多年以来的恶气,我还配当一个母亲吗!”
陆二夫人哭喊到后面,一张脸已是扭曲得面目全非,声音更是嘶哑破败得变了调,让人听着是不寒而栗:“只可惜上天不开眼,竟然两次都让陆文逐逃脱了……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我活着时奈何不了你们母子,便是做了鬼,我也绝不会放过你们,一定会夜夜缠着你们,让你们不得好死,血债血偿!”
福慧长公主在屏风后面听得陆二夫人这一席怨气扑面的话,看着陆二夫人血红双目里刻骨的恨意,不由打了个寒颤,但她生来要强惯了,又自来瞧不上陆二夫人这个庶嫂,更何况如今事涉自己唯一的爱子,她不找陆二夫人算账,不降罪于她都是好的了,她倒以下犯上反过来指责控诉起她来,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因冷笑道:“且不说当年你大可使人过来求我放太医去给你儿子瞧病,我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只看在你儿子到底也是公公骨血的份儿上,我也不会真将太医扣着不放,就算我真扣着太医不放,那也是应当的,难道我腹中流着皇室血脉的孩子,倒及不上你儿子一个贱婢的骨血了?况整个太医院就那一个太医不成,一个被我截走了,你难道不知道即刻使人去请另一个的?说到底,都是你误了你儿子的命,与我什么相干,又与我儿子什么相干,你却一再的谋害他,不置他于死地不罢休,看我此番饶得了你们哪一个,不但你,不但你那个上赶着与人做妾的下贱女儿,连你的父母亲人也休想脱得了干系!”
一席话,说得本就情绪激动的陆二夫人越发的激动起来,悲愤之下,也不哭了,只拿淬了毒的刀般锋利的眼神盯着屏风后面的福慧长公主,恨声说道:“我没使人去求你暂时放太医过来给我儿子瞧瞧,瞧过以后便立时又给你送回去吗?可你的那些狗奴才是怎么说的,‘公主千金之躯,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别说三少爷一条命,便是再赔上二爷二奶奶并二奶奶腹中的孩子三条命,也抵不上我们公主一根手指头’,你如今倒装起好人来,说什么我儿子到底是公公的骨血,你何尝当我儿子是公公的骨血过?”
说完恨恨的看向陆老夫人和陆大夫人,“你们又何尝当我儿子是公公的骨血,当他也是定国公府的少爷?我的人那般苦苦哀求你们,你们都不肯与他再请一个太医去,我只恨我当时顾虑太多,放不下的也太多,不然我就算做不到与你们同归于尽,也要抱着我可怜的适儿,去大门外将你们的罪行诉诸于整个京城,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的心究竟有多狠,在整个京城的人面前,撕下你们伪善的真面目!”
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都被她说得一时无言,平心而论,当年她们真没想要陆文适的命,也真不知道陆文适病得那么重,不然是一定会与其再请一个太医来的,都是做母亲的人,陆老夫人既然当年能容下陆中景,如今自然也能容下陆中景的儿子,陆大夫人与二房就更没什么利益冲突了,至多将来也就是花上三二万两的银子分出去而已。
万万没想到,只是她们一时的私心而已,竟酿成了这般苦果,之后更是生出了这么多事来,早知如此,当初她们真不该那样做的,只可惜这世上最不可能有的,便是‘早知道’!
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因悔愧没有接陆二夫人的话,福慧长公主才不会悔愧呢,仍冷笑说道:“虽说我府里的下人们话是说得不中听,可他们说的却是事实,况你真要求人,就该亲自来求才是,难道我的下人们敢拦你的下人,还敢拦你不成?原是你自己没诚意,可见你儿子的命就是被你给误了的,你不知道忏悔也就罢了,还像条疯狗似的到处乱咬人,别以为仗着死了儿子,大家都该让着你,你也未免太将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只是话虽说得硬气,但心里却不是丝毫都不心虚的,说话时的语气便难免带上了几分色厉内荏。
陆二夫人气得眼睛几欲滴出血来,尖声说道:“就算当时我亲自去了,你难道就会放人吗?在你眼里,我一个庶出嫂子,一个知府之女算的了什么,只怕与你堂堂公主拾鞋还不配呢……你害了我的儿子不算,害得我因此伤心早产,伤了身子以后再不能生了不算,还纵容你的女儿百般欺侮我的女儿,我这辈子仅剩的唯一骨血,我与你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我死后一定会化身修罗厉鬼,日日夜夜缠着你们母子三人,让你们血债血偿,永世不得超生……”
“住嘴,住嘴,你给本宫住嘴!”话没说完,已被福慧长公主颤抖着声音厉声打断,“本宫方才已经说过了,你儿子的命是被你误了的,与本宫什么相干,你要再敢诅咒本宫,再敢诅咒本宫的儿女,你信不信本宫这便打发人去掘了你儿子的坟,再请得道高人做法,先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陆二夫人哈哈大笑起来,笑毕阴森森的道:“我儿子都死了十几年了,早已转世投胎了,你要做什么尽管做去,倒是你的儿女们可还活着呢,死后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到底最后谁会永世不得超生,我们不如就走着瞧!”
这话说得福慧长公主心里越发的害怕与恐慌,一时间却又奈何不得陆二夫人,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陆二夫人摆明了连死都不怕了,她还能怎么样,只能尖叫道:“住嘴,我让你给我住嘴,你再说,信不信我立马让人打烂你的嘴,信不信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话没说完,一旁一直没发话的老国公爷忽然怒声吼道:“吵吵吵,吵什么,都给我闭嘴,当我是死人不成!”
吼得福慧长公主与陆二夫人都没有再说,只不过前者是不敢再说,后者却是懒得再说,径自便跪到了老国公爷面前,哑声说道:“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老国公爷尊便!”
老国公爷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儿,原以为这个儿媳儿女缘薄是天意,却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段隐情在,说来她也可怜……清了清嗓子正待说话,不想陆中景却忽然排众而出,也“噗通”一声跪到了他面前,白着脸红着眼圈道:“曲氏虽有错,但一来到底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小五如今也并没有事,二来她也是因丧子之痛太过巨大所以才会犯了糊涂了,求父亲千万从轻发落,再不然儿子愿意与她一道承担,只要能保住她一条性命,儿子什么都愿意做,只求父亲开恩!”说完重重叩下了头去。
陆中景素日待陆二夫人虽不算好,然这么多年夫妻下来,又岂会没有几分真感情,况当年陆文适早夭时他也在场,虽不若陆二夫人那般肝肠寸断,却也是痛彻心扉,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淡忘了且又有了陆文运这个儿子,也就偶尔会有几分意难平而已,万万没想到陆二夫人会痛了这么多年,恨了这么多年,免不得将他的丧子之痛也给勾了出来,对陆二夫人也多了几分心痛与怜惜,所以才会站了出来为陆二夫人求情,还说愿意与她一起承担所有的罪责。
只可惜他话音刚落,福慧长公主已尖声冷笑道:“小五是两次都侥幸捡回了性命,但那都是他运道好,曲氏这个贱人想要谋害他的性命却是不争的事实,不是因小五平安无事便能抹杀得掉的,二伯别以为求得公公心软了,便可以让贱人不死了,本宫告诉你,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本宫今日是必要取了她的性命的,二伯若真坚持要与她一道承担,那就与她一块儿去死罢!”
亦连陆二夫人也没有为他难得顾念夫妻之情的举动所感动,只是冷冷道:“老爷不必替我求情,我不会感激的,反正我早已活够了,如今死了,于我来讲反而是一种解脱。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越性与老爷直说了罢,早在十几年前,自得知我已不能生了,老爷待我一日不如一日后,我便已当老爷是个死人,我是个寡妇了,所以你不必顾念什么夫妻之情硬要与我求情出头,我不需要,若说我对慕容福慧这个贱人的恨有十分,对你也至少有八分,只不过我连取你的性命都怕脏了我的手,所以才一直没有对你下手而已,你们两个人,一个直接毁了我的后半辈子,一个随即断了我对后半辈子仅剩的几分希望,让我生不如死,所以,我死后不但不会放过贱人母子三人,你也是一样,这样,你还要替我求情吗?”
一席话,说得陆中景又是难堪又是难受还有几分悔愧,难堪的是妻子原来竟然这般厌恶自己,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让自己以后面子往哪里搁;难受的也是妻子竟这般厌恶自己,早在十几年前便已当自己是寡妇,那岂不是意味着她这些年来与自己过的每一日都是煎熬。
悔愧的则是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对妻子好一些,不对妻子说那些诸如‘不会下蛋的母子’、‘害自己没有嫡子’之类的混账话儿,而是该好生抚慰她,与她相互扶持着自丧子之痛里走出来的,不然她也不会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一条道上走到黑,落到今日这般下场了!
念头闪过,陆中景又对着老国公爷重重磕了个头,道:“求父亲从轻发落,饶曲氏一命,只要能保住曲氏一条性命,我什么都愿意做,也什么都愿意不要!”
老国公爷闻言,不由暗自叹息了一声,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老人家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问陆二夫人道:“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当初你是怎么得到的那疯草,又是通过什么法子将其加到小五的马吃的草料里,事后又是如何半点马脚都不露的?还有你是怎么收买那庄婆子,让她那般效忠于你,为了不供出你竟然连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的,我们查来查去,并没有查到她素日与你有什么往来?”
看在二儿子求情和二儿媳这般可怜的份儿上,要他饶她一条性命也不是不可能,但她那些助纣为虐的下人却是万万不能再留了,而且总要给长公主和小五一个交代。
陆二夫人早料到老国公爷会问她这些了,当下也不隐瞒,一五一十都说了:“那疯草是当年我才只七八岁时,我父亲在锦州做县丞,我有一次无意听人说起便记住了,后来适哥儿去了以后,我心里一直都憋着一股气,九年前我父亲进京述职前,我便写信让我母亲设法给我弄了些来,只不过她一直不知道我要那东西打算做什么,至于我是如何将其加到草料里的,很简单,我只要素日对马房的人施点小恩小惠,让他们感激我,再在事发前通过不知情的他们加进去也就是了,横竖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待出事后我再恩威并施,让他们一个字都不敢说,自然也就不会露什么马脚了。”
顿了顿,又道:“至于庄婆子,十三年前她刚进府时……”又把自己对庄婆子施的恩惠和之后彼此间不为人知的往来大略说了一遍,末了苦笑着喃喃道:“只可惜我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依然没能为我的适儿报得大仇,又让他一个人在冷冰冰的地下等了这么多年才下去陪他,我这个当娘的真是没用,我是个没用的娘……适儿,娘都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去地下见你了……”
听得她竟自十几年前便开始在策划报仇了,虽不曾大肆收买府里的人,但只要收买了一个人,那人便绝对效忠于她,为此甚至连豁出性命去都在所不惜,在场诸人禁不住都有些心惊更多还是害怕,尤其是福慧长公主,不敢想象这次若再不将其给揪出来,下一次她的逐儿还会不会再有前两次那般好的运气,毕竟以曲氏这个贱人的忍功和处心积虑,再来一次这样的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福慧长公主心里连日来因陆明萱竟是陆中昱亲生女儿,陆中昱竟于十几年前便已背叛了自己之事,而一直强压着的怒气倒是瞬间去了个七七八八,这事儿再堵心也总比失去唯一的儿子来得强罢?
不过一个庶孽罢了,让不让她认祖归宗全看自己的心情,若是心情好呢,让她认祖归宗也不过只是一份嫁妆,几千银子的事,若是心情不好,不令其认祖归宗谅公婆与丈夫也不敢有二话,毕竟这事儿是他们理亏,至多到时候也给那丫头添一份嫁妆也就是了,总好过让儿子的生命继续受到曲氏那个贱人的威胁!
陆老夫人面色晦暗,眼神复杂的看向陆二夫人问道:“你既然九年前便已拿到了那个什么疯草,如何却一直拖到前年才动手?早些动手,时间上不是更从容一些,你的胜算也更大一些吗?而且你动手之前,你就不考虑会连累到雅丫头的,她可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了,我不信你就不怕连累到她!”
陆二夫人冷然道:“我就是顾念着她,想着总得等她寻下一门好亲事,离开了定国公府这个肮脏的地方后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报仇,谁知道她偏要自己往下道上走,上赶着去给二皇子做妾,就凭她那个性子,在二皇子府被人治死了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既然她早晚都得死,我又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早些报了仇,我也好早些下去与我的适儿团聚,我对她已尽到一个母亲所有能尽的责任了,如今也是时候该对适儿尽责了!”
若不是陆明雅上赶着给二皇子做妾的行为像一把无声的刀,直直扎进陆二夫人的心窝,她还不至于因生无可恋这么快又对陆文逐下手,总要再等到一个更合适更万无一失的机会再动手不迟,如此今日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了。
陆二夫人说完,不再看陆老夫人,而是看向老国公爷道:“临死之前,我唯一想知道的,便是老国公爷既说怎么查都没查到我的任何马脚,今日又是怎么想出这一招引蛇出洞让我暴露的?还请老国公爷让我做个明白鬼!”
如今她已经可以确定设这个圈套引自己入彀的绝不会是慕容福慧这个蠢货了,反倒更像是老国公爷的手笔,可老国公爷方才还说他们查来查去,都没查出她任何马脚,那他到底是如何想出这个计策来引她上钩的呢?
老国公爷见问,因见屋里并无一个外人,便也没有隐瞒她,直接道:“其实这个计策不是我想出来的,是萱丫头想出来的,她细细分析了一下嫌疑人作案的动机,觉得小五不可能与人结仇,反倒是长公主与老三更容易与人结仇,想着指不定那嫌疑人真正冲的并不是小五,而是长公主或是老三呢?可巧儿她又一早于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遂大胆猜测凶手只怕打的是让长公主先受丧子之痛,再受夫君背叛的双重打击,指不定就因此而气怒攻心不治身亡了的主意呢,这才冒险制定了这个计策,原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却没想到,竟然真将你给引了出来,我更没有想到的是,那幕后凶手竟会是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福慧长公主不待老国公爷把话说完,已绕出屏风来,大声叫道:“公爹您还与她废什么话,如今证据确凿,她自己也已认罪了,您只需要给她定罪即可,又何必再与她多费口舌?如今小五可还没痊愈呢,您可不能心软,一定要从重处理,以儆效尤才好,否则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您若看在二伯的面上下不去这个狠手,没关系,您只管将人交给我,我来处理即可,反正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是绝不会再让这个毒妇活着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