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没有惊动任何人。
打晕并挟持一个垂暮老妇,从来不是问题,他们所顾忌的,是如何顺利撬开对方的口,以及不惊动皇后的情况下,让岑嬷嬷合理“消失”几天。
为了让对方主动要到华严寺闭门静修,吴夫人可谓煞费苦心,毕竟这老妇很警惕,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静修失败是小事,关键是怕岑嬷嬷联想太多。
好在,一切费心筹谋,今日终见成效。
徐非瞥一眼昏迷的岑嬷嬷,心下嗤笑,这个老虔婆,几十年来也害了不少人了,坏事做绝,手染鲜血无数,也好意思来求神拜佛。
真是恬不知耻。
“快些,赶紧把这老虔婆处理妥当。”徐非压低声音,沉声催促。
吴夫人等人早出来了,那要伪装岑嬷嬷的妇人也忌讳,直接把外衣中衣脱下,那边其他人快手快脚,把岑嬷嬷身上衣物首饰扒了,二人交换穿戴妥当。
“岑嬷嬷”的任务,就是这三天里面,冒充对方在这厢房中斋戒静修,这几日她不会怎么见外人,斋饭换洗衣物等,俱从槛窗处一个小门出入,她只虔诚礼佛,远远露出背影侧脸,很容易蒙混过去。
仔细检查一遍后,“岑嬷嬷”点头,表示已准备妥当。
地方的岑嬷嬷蒙上头脸,绑上手脚,被套进一个大麻袋里,徐非挥手,一行人原路返回后,吴夫人继续斋戒静修,而其余人携带上岑嬷嬷,悄然跨越陡峭的后山,往早已准备妥当的指点地点而去。
岑嬷嬷为人谨慎,她须来闭门静修,但该准备的一样不少,而皇后本人,也不仅仅只有传暗号一个预防措施。
岑宅里头,还放了皇后两名心腹,这事岑嬷嬷很清楚,她每次静修,都会带上这二人同行,从小门处送斋饭及换洗衣物的任务,也交给她们,就是防备出岔子。
这二人一个叫谷雨,一个叫小满,很不显眼,就是一般奴婢模样,除了岑嬷嬷外,其余人并不知她们身份,但她们另有传信渠道,各自每月同样三次传信坤宁宫,再无纰漏。
两人来这华严寺,也有了不少次,早习惯了,中午时分,谷雨端着素斋,小满提着一罐子清水,来到槛窗前的小门处。
小满按惯例,先扣了扣小门,然后直接拉开,这小门没锁,一拉便开,她将清水放在小门旁的案上,谷雨也把盛了素斋的填漆托盘推进去。
“嬷嬷,用膳了,天儿冷,缓些便要凉了。”谷雨扬声唤道。
二人往里头窥了一眼,岑嬷嬷正跪在蒲团上叩拜,闻言只是轻点了点头,并未起身。
她们这方向,正从后方看见对方小半张侧脸,岑嬷嬷双目微阖,很是虔诚。
爱吃不吃。
谷雨撇撇嘴,拽着小满,把小门掩上,自顾自下用膳了。
二人的差事,并非来监视岑嬷嬷,而是协助,皇后对这乳母确实很不错,岑嬷嬷地位高为人严肃,谷雨小满跟对方亲近不来,不过服从却是必须的。
“她那儿子不是走失四十年了么?”谷雨嘀咕,“怎么还可能遇上。”当年找了那么久找不到,又逢了灾祸,估计活的可能性不大了吧。
同为皇后心腹,谷雨知道岑嬷嬷手里有不少人命,她私以为,即便佛祖有灵,估计也不会如对方的愿的。
当然,这话她不敢说,即便跟小满,也敢小小抱怨一下,可见岑嬷嬷积威已久。
小满拽了谷雨一下,“你管得她找不找得到,反正咱们如今差事轻松,就当吃几天斋饭还换味儿罢了。”
谷雨撇撇嘴,没再说话。
再说厢房中。
“岑嬷嬷”等那二人离去良久,方站了起身,她等了片刻,确定小门外并无人接近,方端了斋饭清水回里屋。
她执了筷子,戳了戳冰凉的斋饭,幸好只装三天,否则这天天冷饭也没点肉,日子真难熬。
希望徐统领那边顺当,也能就势结果了这个老婆子。
第99章
岑嬷嬷是被一瓢子冷水泼醒的。
数九寒冬, 刚化开的雪水放置片刻, 表面已经重新凝了一层薄薄的冰, 满满一大瓢子浇到人的头脸身上,冰寒刺骨。
岑嬷嬷本在昏迷中, 被这么一大瓢冰水当头浇下, 瞬间清醒,她倏地睁开了眼,只是岁数大了到底与年轻人不同,她定神片刻, 方能勉强看清身周环境。
这是一个地下暗室,大块青石堆砌而成的墙壁,终年不见天日, 暗沉沉地长了不少青苔, 最前方右侧有一窄小台阶,通向上方,尽头是一道成人臂粗般的精铁栅栏门,黑黝黝的,结实而冰冷。
相同的铁栅栏,下面也有, 横着一排,将空间一分为二, 岑嬷嬷被扔在里头, 她听见后面有滴水声,缓缓回头一瞥, 后面果然有一池子浑浊的污水。
这是一个水牢。
水牢的铁栅栏外,正对面是数级台阶,阶上是一张宽大的石制案椅,此刻并无人安坐,而阶下则站着十数名黑衣男子,分成两排,肃立在两面石墙前。
他们服饰虽看着寻常,辨不出身份,但俱是一个模样,动作整齐划一,人数虽不少,但悄无声息,只一眼,便知道是训练有素之人。
水牢中部的铁栅栏前,两边紧贴墙壁位置,分别立着一个镂空的石灯幢,里面各燃了一支巨烛,两点跳动的橘黄烛火,为这个水牢带来仅有的光明,只是烛光难以穿透沉沉的黢黑,此地依旧昏暗非常。
一丝丝冷风,不知从何处钻进,岑嬷嬷头发湿透,衣襟大半也浸透了冷水,青石地面冻硬,彻骨寒意往身体深处渗透,她当即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岑嬷嬷依旧不为所动,神情肃穆一如既往,一双老眼眸光沉静,只冷冷打量着四周。
她很肯定,自己是被挟持了,她还知道,对方大约是想撬开她的嘴。
岑嬷嬷嘴角挑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是在做梦!
“哐当”一声,沉重的声音打破这片冰冷的平静,角落小台阶上的栅栏门打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率先而行,自上而下缓步进了水牢,缎靴底部敲击在青石台阶上,脚步声低沉而厚重。
岑嬷嬷闻声望去,老脸立即露出讽刺之意,“呵!果然是你。”
她一字一句,说得傲慢至极,听着不似个阶下囚,倒像个已意得志满的成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