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北镇总共就这么大,既然有了目标,两个人脚程自然加快,说话这会儿已经距离城东不远。城东本就是棱北镇富商与官老爷居住的区域,各个大宅子之间都隔着相当的距离,人口堪称稀疏。
然而此时,一眼向着城东的方向望去,神识所至,却有血光!
虞兮枝和谢君知对视一眼,一直被扣在虞兮枝手中的寻妖罗盘颤动得更是厉害,两人不再隐匿速度,足尖一点,便向前飞掠而去!
血气愈浓,虞兮枝在崭新的宅子前停下脚步,匿了身形,正要翻墙而入,面前的正门却轰然大开,一臂血淋的中年男人踉跄从中倒退而出,面上狰狞不甘,只怒喝道:“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拿走!当初说好了一人一半,如今你们贪了我那份不说,竟然还想砍我的胳膊!”
“二叔,瞧您说的什么话?”有青年男人拎着染血菜刀一步步走出来,笑容满面,语气却阴森森道:“二叔,您这胳膊里有什么,您自己不清楚吗?当初可是您自愿要这么做的,如今要反悔,自然另当别论了。”
“当初你们说好的!要送我幺儿上学堂,要为我大儿谋官职,结果呢?!”被称为二叔的中年男人怒道:“结果我大儿摔死在山间,我幺儿坠马断了一条腿,曹康你还是人吗?!你……你简直丧尽天良!”
“天良又有什么用呢?能换钱吗?”曹康不以为然地再向前一步,好言相劝道:“曹老头啊,我既然尊称你一声二叔,就多劝劝你好了。这样天天好酒好菜,日子不比过去好多了,儿子没有了,还可以再生嘛。二婶身体不好,二叔也还可以纳妾嘛。我也不想让二叔难办,不如……你再想想?”
曹康的声音慢条斯理,手中的菜刀却已经比划在了踉跄中跌落在地的曹老头的胳膊上:“只要你还能为我们寻一天的宝贝,你就依然是我们曹家的座上客,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一定想逃呢?你看看这些街坊邻居,各个都大门紧闭,你以为他们收了你的礼,就会来救你吗?”
这个满身是血的狼狈男人,竟然就是刘船夫口中的曹老头!
才搬离刘船夫隔壁几日的曹老头狼狈至极,他身上分明绫罗绸缎,却已经泥泞染血,显得极为不合适,浓郁到化不开的妖气从他经络寸断的手臂丝丝缕缕地透了出来。
曹老头显然被曹康逼到了极致,他愤怒地看着白面西皮的曹康,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化成了一声怆然冷笑:“那鳖……是我捕上来的!那些宝贝也是我找到的!是我的!你们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我的!”
虞兮枝突然有点晃神,她突兀地觉得这一幕莫名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而就在她恍惚的这一刹那,随着曹老头的声音,突变骤生!
曹老头那条血肉模糊的手臂像是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般,发出了一声如孩童般的尖叫,猛地涨大,向着曹康的面门袭去!
虞兮枝猛地回神,她本就准备好了从芥子袋里拔剑,结果刚才一愣神后,手不小心一错,情况紧急,她不知抓了什么东西就直接掷了过去——
一张肉馅饼带着无双剑意,散发着葱油香气,所向睥睨地糊在了曹康脸上,堪堪挡住了巨大手臂的一击!
空气一时之间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寂静。
长街尽头,终于查到了什么,向着曹老头新宅奔袭而来的黄梨握着手中的剑,还在低声嘱咐身边的清隽少年一会儿听他指挥,不要冒进。
谢君知手中扣着的小石子尚未破空。
曹康惊愕的眼睛还没睁到最大。
妖异手臂似是难以置信自己击中了什么一般,保持着击出的姿势,停留在了原地。
少女带了三分尴尬七分痛心的声音慌慌张张地响起。
“啊……我的肉馅饼。”
……
“有肉馅饼的味道。”一道声音在暮永峰响起:“你们昆吾的内门弟子还有人偷吃吗?”
一众昆吾弟子捏着手里的剑柄,面上分明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却因为怀筠掌门的禁令而死死忍着。
“你们来暮永峰有何贵干?”高修德冷冷道:“暮永峰乃是我昆吾弟子休憩打坐之处,还望诸位西雅楼的仁兄勿扰。”
宣平冷笑抱剑:“扰了吗?我们扰什么了?我们只是路过而已,你们怀筠掌门自己都说了,我们西雅楼留宿期间,就当昆吾山宗是自己家。禁地我们一处未闯,你们修炼我们一人未扰,不过随便逛逛,怎么,自己家怎么还有我们去不得的地方?”
高修德暗自咬牙,他正要说什么,眼睛却一亮:“大师兄!”
“大师兄来了!”
“是大师兄!”
虞寺紫玉冠高束,背脊笔直地从分开的昆吾弟子后走出来,不卑不亢向着宣平宣凡两兄弟一抱拳:“诸位是想要参观暮永峰吗?”
见到他,宣平与宣凡到底收敛几分,宣凡从鼻子里“嗯”出一声:“只是路过罢了,看不看不就那么回事儿。”
“如果要参观,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此处乃是宗门弟子居住之所,难免有许多隐私。如果参观,还请不要贸然进门,也不要大声喧哗,也有些弟子喜欢在寝舍内打坐,刚才我一路过来,就看到了三四个入定的师弟师妹。”虞寺不轻不重,依旧客气道。
扰人入定是会影响到大道的,他这样一说,西雅楼弟子脸色都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