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确实在昆吾山宗。
但却并不是昆吾山宗的那位掌门怀筠真人。
要说起来,昆吾虽是仙门之首,但这与昆吾山宗此时此刻的这位掌门毫无关系,靠的完全是千年底蕴,那些惊才绝艳的大能前人们前赴后继为这世间流的血,挥的剑,以及留下来的这一座昆吾山脉。
若非那场蚀日之战中,前任昆吾掌门连同门派所有大宗师一并战死,原本应当承剑的那位大师兄也在大战中不知所踪,昆吾山宗的承剑哪有这位还没迈进大宗师门槛的怀筠真人什么事?
又有他那个心胸狭窄、偏激无趣的道侣什么事?世上哪里还有让这种人当掌门夫人的事?
其他四派三道都暗暗嗤笑此事,但昆吾能够在怀筠这样纯粹的守成之辈的领导下,依然继续着自己无法撼动的仙门地位,自然是因为,虽然这对掌门夫妇不怎么样,可昆吾依然有剑。
所谓有一人守一峰,一人守一冢,靠的便是这天下第一剑,否则,又如何压制那满山满冢的剑气与杀意?或者说,又有谁能压制这样的煞气?
天下第一剑修在昆吾,在千崖峰,在剑冢边。
便是那位五派三道闻之色变的小师叔。
世人都以为那位传说中的昆吾小师叔许是白眉长须,又或者是面带病容的中年大叔,否则怎会有这等心性,能挥出那样的剑,枯守这样的峰。
只有见过他本尊的人才知道,这位小师叔,年轻到让人吃惊,甚至还是个真正的十几岁的少年。
而现在,这位少年站在这里,轻描淡写问,他的剑,配被称为昆吾剑吗?
知晓他身份的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问题。
如果他的剑还不是昆吾剑,昆吾还有剑吗?
怀薇真人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来,被当众这样反问了一句后,她当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神色骤变,脸色微白。
按照年龄来说,谢君知自然绝对应当是后辈。然而他辈分奇高,与怀筠同辈,按理来说算是她和怀筠真人的师弟,该唤她一声“师嫂”亦或“师姐”。
但怀薇从未从他口中听过这两个字,却也不敢不满,不敢要求,甚至不敢露出异色。
守剑冢的是他,天下第一剑是他,真正撑着昆吾的,也是他。
就算他现在不喊她“怀薇”,而是“白痴”,她也得硬着头皮应了。
这也就罢了。
可虞兮枝的剑,竟然是他教的?!
他们之间,又什么时候有了交集?
他不在千崖峰守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乐于助人好为人师了?
怀薇又羞又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空气有一时的寂静,却有一道轻声响起。
“谢君知?”虞兮枝看着白衣少年,颇为吃惊。
――自然不是吃惊他会说这样的话,正相反,她已经领教过许多次这位谢姓祖宗说起话来,口气有多大了。她吃惊的是,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以为,他不想要任何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认识,亦或见过。毕竟他们之间无论是颇为饮鸩止渴的喝血解毒、还是大放豪言的一波冲到大宗师,再打翻所有看不起她的人,仔细说来,都怪见不得光。
然而他却出现在了这里,毫不在意地说她的剑,是他教的。
是为了……给她撑腰?
“放肆,你竟敢直呼小师叔的名讳!”一道声音低喝道,徐教习一边惊愕于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师叔为何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里,刚才说的话又是何意,一边已经下意识训斥道。
虞兮枝思绪被打断,心头微愣。
什么小师叔?
她还在拧眉,谢君知已经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近前,说话更是不疾不徐,根本不似是训斥,而像是认真的询问:“她想喊我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又是什么东西?”
大声呵斥问“你是什么东西”时,只觉得此人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但当这句话用如此平静的语调说出来时,才是真正难堪,就仿佛在对方眼中,被询问的此人,真的不是什么东西。
徐教习一瞬间涨红了脸,正要再说什么,却见谢君知平淡地停下了脚步,向着红衣老道和谈楼主微微一礼,再看向在后面探头探脑的少女:“虞兮枝,出来簪花。”
他语气太过寻常,而寻常则意味着熟稔。
可与昆吾小师叔的熟稔,便是最大的不同寻常。
直到此时,才有人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片昆吾弟子在恍恍惚惚中俯首见礼,有此起彼伏的声音响了起来。
“见过小师叔。”
“见过小师叔。”
……
虞兮枝心神微震,她先是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小师叔”三个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脸上便也缓缓有了惊愕,下意识道:“小……师叔?”
“嗯。”谢君知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已经抬手从沈烨手里将那一红两橙六黄花拿了起来,又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少了一朵黄花?还有擒妖一只呢?”
沈烨倒吸一口冷气,抖着手飞快从芥子袋里掏了一朵黄花出来,双手递给谢君知。
对方这才满意,掀起眼皮,看向还在愣神的虞兮枝:“你不过来,是要我过去吗?”
簪花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