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物是人非的金陵(I)
有什幺东西刺着宫芸的眼睛。好像有一根又细又长的针，不断地钻进她的眼皮，东探西探，想要把她从她的美梦中戳醒。
她并不想要从梦中醒来。宫芸记得的，几秒钟前，韩铭还躺在她身边。
韩铭啊——
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指尖却只感觉得到冰冰凉凉的被单。
宫芸轻轻蹙起双眉，稍稍转了转头，那根长针又开始在她微微颤动的眼皮上虎视眈眈了。
「宫芸。」
她听见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曾经让她害怕、让她不安，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变成了她的避风港、她的浮木。那声音总在她无助时给她方向，在她难过时予以陪伴，在她需要的时候像是沈稳低调的黑夜，默默地守护着她。
「宫芸，我知道妳能醒来。醒来吧。」
那是穆轩的声音。
宫芸的眼皮颤了颤，然后终于缓缓地、不捨地张开。
映入眼帘的是极度刺眼的光芒，宫芸轻喃一声，抬手挡住了针一般从敞开的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忽然间，一片巨大的影子挡住了她的视线，也一併带走了她眼睛的不适。她有些吃力地抬眼，就这幺样撞上了穆轩幽深得不见底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宫芸突然想起了自己为何躺在这里；前几个礼拜的记忆像潮水般涌入脑海，让她头痛欲裂。她想要逃避穆轩的凝视，却被某种熟悉的引力紧锁在他乌黑的双眼中。
「妳昏迷了三天。」穆轩语调平板地开口，似乎一点也不为她的甦醒而惊讶，「现在是星期四上午十一点三十六分。」
「其他人呢？」
「姚副总裁昨天整个晚上守着妳，今天早上才走的。」穆轩顿了顿，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某处，「我担心妳醒来的时候身边没人，就来了。」
宫芸注视着穆轩冷硬的侧脸，内心却泛起了一阵阵涟漪。
「谢谢你。」她有些虚弱地朝他笑了笑，「不过还真的被你碰到我醒来，也太刚好了吧！」
「不是刚好。」穆轩很快地接话，深沉的目光又落到她脸上，「我知道妳会醒来，因为我这几天满脑子想的都是妳。」
宫芸一瞬不瞬地望着穆轩，在好长一段时间内第一次好好把他整个人尽收眼底。他那头褐髮颜色愈褪愈浅，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显得金黄；雕刻般精緻的五官仍然僵硬，那双有如黑钻石的眼中却隐隐闪着她已经日渐习惯的柔和光芒。线条分明的脖颈上，一条耀眼夺目的白金项鍊静静躺着，非但没有夺去他的光彩，反而把他衬托得更加非凡。
穆轩真的很好看——他的俊美孤傲足以让任何人驻足屏息。
宫芸认真地端详他的脸。如果，只是如果，她先遇到的是穆轩而不是韩铭，也许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只是时间并不能倒流，而她面前的这张脸再怎幺英俊，他眼底的光芒再怎幺闪烁，她心中都已经映满了另一个人的面容，想要忘却、想要抹灭却无可奈何。
犹豫了几秒，她终于还是扯出一个笑容，像是问天气般地开口，「他来过了吗？」
穆轩的瞳孔倏地收紧，「谁？」
「韩铭。」宫芸硬是撑着脸上的笑容，「铭，他来过了吗？」
穆轩紧紧盯着她的双眼，目光冷冽得像是两把利刃。宫芸忍不住哆嗦，知道自己这幺做很残忍，却绝对必要——如果再继续给他希望，只会徒增她带给他的绝望。
「没有。」穆轩冷冷回道，「从妳不醒人事地进了医院到现在，一秒钟都没有来过。」
宫芸的心头一阵揪痛。明明是预料之中的结果，没想到还是伤了她的心。她一阵恍惚，想起那如梦似幻的温柔。
——「我发誓。」
韩铭带着一丝宠溺的低喃还迴荡在耳边，彷彿一闭上眼，他就会再次出现在她身旁，用那熟悉的薄荷香将她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