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学的脸色也有些难看。邵家兄妹和那叫阿茶的丫头关系极好,若她真的出了事,他们怕是会恨上妹妹。虽说邵家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可父亲却十分看重他们,若真闹大了,到底是麻烦一桩。
正这么想着,经过他们身前的邵朝阳突然停下了脚步:“表哥应该知道下山的路吧?”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与眼角的慌惧之意,裴舒学忙问道:“朝阳表弟,阿茶姑娘到底怎么样了?”
“不知道。”朝阳没有看他,抿着嘴角说完便欲走,“我去她家看看,表哥带表妹先回家吧。”
“我,我也去!”见邵朝阳看都不再看自己一眼,裴沁雅心头难受极了,抹着泪便哀声道,“虽然我不是故意的,可到底是我害她遭的罪,我……我去给她道歉!表哥,你莫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邵朝阳没说话,一刻没见到阿茶他就一刻放心不下,这会儿也没心思理会这任性的表妹,胡乱应了一声便转头追前方的月牙去了。
裴沁雅赶紧抹着眼泪拉着哥哥一起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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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匆匆下了山,谁知远远地便看见阿茶家门口围了许多人,看着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嘈杂声中夹杂着哭骂声,而那声音……显然是崔氏。
什么事会叫素来和善的崔氏这样悲愤?
“阿茶……”邵朝阳包子脸猛地一白,双腿一下子沉重如铁,一时竟怎么也迈不开脚步。想到往后或许再也见不到那个率直可爱的小姑娘了,少年心头大恸,几乎要站不住软倒在地。
月牙起先也是吓得差点哭出来,幸好眼睛够尖,认出了停在人群中的那辆马车,顿时猛地松了口气:“哥哥,不是阿茶,不是阿茶……是阮县令派来的人!”
邵朝阳一愣:“阮县令?!阿茶的……父亲?”
少年虽也知道阿茶身世,却并不知前段时间阮家派人来要阿茶回去的事情——那时他还没回家。
“嗯!他们上回就来过一次,说是要接阿茶回阮家,被崔姥姥和阿茶赶跑了……”月牙踮着脚往前方看了看,脸色很是不好,“这回来的人好像比上次多多了,莫非是想用强的不成?”
“表妹说的是三阳县县令阮庭舟?”问话的是裴舒学,他和裴沁雅显然没想到阿茶竟是个官家小姐,这会儿满眼都是诧异。
裴父是贺州通判,三阳县隶属于贺州,阮庭舟算来也是他们父亲的下属,裴沁雅一个姑娘家或许不大清楚,然裴舒学却是听说过阮庭舟这个人的。
因为他还是自己父亲的顶头上司——贺州知府关城的女婿。
区区一个孤儿出身的寒门学子,却能引得关城的嫡长女为他要死要活,不惜做继室也要嫁给过,阮庭舟此人实在无法不叫人侧目。
要知道关家虽算不得百年世家,可却也是名门望族,身为关城的嫡长女,关氏便是嫁到侯门伯府做个原配嫡妻也不难的,谁料她却偏偏看上了早已为人夫为人父的阮庭舟,死活要嫁过去做阮夫人。
那时阮庭舟早已娶妻,疼爱女儿的关城以权势逼他停妻再娶,阮庭舟先是拒绝,后其原配因病去世,这才松口迎了关氏进门。可惜许是因为一开始的态度得罪了岳家,纵然后来他娶了关氏,官途也并未得到关家的关照。本朝官员五年调动一次,背靠关家,他想要顺利迁升其实一点儿都不难,可阮庭舟却硬是生生在这小小的三阳县当了十年的县令,且眼看着还会继任下去……
这事儿叫旁人有些想不通,纵然一开始生气,可这都近十年了,关城怎么还对这个女婿这般漠视?明明他是十分疼爱关氏这个女儿的,而且这么多年来,阮庭舟对关氏也极好,不纳妾不蓄婢,后院只她一人,十分专情……
想到这,裴舒学摇摇头,有传言说是因为关氏怕丈夫官做得大了会生出二心,然具体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不过,他记得关氏与阮庭舟所出的四个孩子,最大的也才八岁,这个阿茶……
莫非是他与原配的孩子?
第26章
“滚——马上滚!叫姓阮的王八蛋死了这条心!就是拼了我这条老命,你们也休想把阿茶带走!”崔氏的声音已经嘶哑,显然与阮府来人对峙有一会儿了,月牙听得又怒又急,顾不上回答裴舒学的话,忙就近拉了一个围观的村人问道:“阿宝叔,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正午一过便来了,先是闯进院子搜了一圈,没找到人,后来就一直守在门口不走,非说奉了县令老爷的命令,要接阿茶回去做千金小姐呢!”那阿宝叔是个长相憨厚的中年汉子,说着便摇头叹道,“就这凶神恶煞的态度,哪里像是来接人的?分明是绑人来了!!幸好阿茶出门了不在家,否则早就被抓走了……对了,你们与阿茶关系好,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最好是赶紧找到她,叫她先暂时在外面避避风头,千万别回家!否则……到底是亲生的父女,若县令老爷铁了心要抓她回去,谁也没法插手的……”
阿茶果然还没有回来,凌珣究竟把她带到哪儿去了?!
月牙心中又急又慌,刚欲开口,人群中突然传来尖叫声:“哎哟你们怎么动手呐——阿茶姥姥,你没事儿吧?!”
“我看谁敢对崔姥姥动手!”月牙脸色一变,顾不得其他,忙拨开人群冲过去,扶住了被那领头的嬷嬷推了一把,险些摔倒在地的崔氏。
见到月牙,崔氏不喜反惊,倒吸了口凉气便慌乱地往四周看去。
月牙忙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姥姥莫慌,阿茶没回来呢。”
崔氏这才松了口气,擦着红红的眼角喃喃道:“没,没回来就好……”
推人的还是上回来的那个徐嬷嬷,见月牙又跑出来坏她的好事,顿时新仇加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抬手便指着月牙冷笑道:“来人啊,把这多管闲事的小贱人给我丢到一边儿去!不过是个卑贱的商户女,竟也敢插手县令大人的家事!作死!”
她今天带了足足十几号人,显然是非达目的不罢休的。
匆匆跟来的邵朝阳心头一紧,忙转头看向身后的裴家兄妹,低声道:“表妹方才不是说要向阿茶道歉吗?那便先帮着把眼前这问题解决了吧。”
邵家到底只是平民百姓,要想逼退眼前这些人,只能借一借裴家兄妹的势了。
见心上人终于肯搭理自己了,裴沁雅红红的眼睛顿时一亮,忙吸了吸鼻子点头道:“表哥要我怎么做?我,我都听表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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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守了大半天也不见人,后又有邵家兄妹带着裴家兄妹出面相护,阮家的人最终还是悻悻然离开了。
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然裴家的家世到底摆在那,不好得罪太过,再者阿茶迟迟不出现,他们抓不到人,终究强硬不起来,只能暂时先妥协。
“大姑娘始终是我们阮家的人,便是今日不回家,往后总归也要回的!崔婆子,我奉劝你还是识相一点,早些把我们姑娘送回来的好,否则此事可要没完的……”徐嬷嬷实在没想到这回准备得这么充分了,却还是没能成功地把人带回去。一想到回府之后自家夫人的脸色,她这心头便憋闷得不行,直到坐上马车了犹在忿忿地说着狠话。
这是还会再来的意思。
月牙心中更添慌乱,然崔氏这会儿的情况看着十分不好,她不敢表现出来,便只得捏紧了拳头忍着。
老人家不经吓,万一再出点什么事儿……
“阿茶去哪儿了?怎么,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待进屋坐下喝了杯水,崔氏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月牙刚欲开口,朝阳便已强笑道:“崔姥姥,阿茶去我家了呢。方才我们下山的时候听人说起了您这儿的事儿,阿茶担心您出事,便叫我们来帮忙。至于她自己……这几日便暂时叫她先在我家和月牙一起住着吧,谁知那些人会不会突然又折回来呢?”
这话听着很合理,崔氏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只赶忙起身道谢,将宝贝外孙女暂时托付给了邵家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