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希望我能给你姨娘一个公道?”
“姨母劝过我,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要朝前看。只是我为人子女总该为姨娘尽些孝心。”
“那你要的是什么?”沈贵妃不解的问。
“如今爹爹远在北疆,侯府内宅是我大姐傅卫卫在管,因为姨娘跟侯夫人的旧事,大姐跟我势同水火,许多事情我也不好说。我并不想翻案或者问罪,只希望能收集些姨娘的旧物,让她有个安身之处。”
沈贵妃眸光微动,感慨道:“你的孝心我知道了。此事不难,我会吩咐下去,为你姨娘寻一处宝穴下葬。”
“多谢娘娘。”
“不必客气。我这一年来精神越发差了,不留你们久坐。我给星飏备了些药材,宫人会一并送出去的。”
小沈氏不知怎么地,突然有了泪意:“姐姐,星飏已经好了,你也要保重身子才是。”
傅挽挽不敢插话,等到回了侯府的马车,方才问:“姨母,贵妃娘娘的身子不大好吗?”
小沈氏叹道:“她生来便是个体弱的,从前好好将息着尚且无碍,自从星飏出事,她也不怎么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了。”
傅挽挽从前听着关于沈贵妃的传言和评价,只觉得曲折离奇,今日见了她如此柔弱,心里亦不胜感慨,贵为贵妃,可却瞧不出有半分的惬意。
这回沈贵妃赐下的大部分都是药材和补品,不过也给好几匹上佳的缎子。
含玉道:“这些料子拿来做秋衣是极好的。”
傅挽挽对秋衣无甚兴致,只道:“姑姑看着办就成。”
她环顾周围,惊云坐在廊下看书,寻灵和揽月不见踪影。
“公爷……这会儿醒着吗?”
惊云头也不抬道:“夫人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傅挽挽心里一肚子气,她早上要进去瞧不是你们在拦门么?
“这会儿不拦我了?”
惊云埋头看书,不再说话。
傅挽挽哼了一声,也不稀得跟他多费唇舌,自往东暖阁去了。
她有一种莫名的自信,等见着自己的夫君,他一定会为了自己狠狠修理这些不懂事的家伙,让他学着如何尊敬夫人。
然而刚走过碧纱橱,这种自信便在浓郁的药香味中消弭了。
看着榻上的人影,傅挽挽有些发虚,他会喜欢自己吗?
沈贵妃和小沈氏都说他一定会喜欢,但傅挽挽知道,自己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若论认识的人里面,讨厌她的比喜欢她的人要多。
她站在屏风后头,踟蹰不前。
“夫人怎么不进去?”惊云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
傅挽挽回过头,狠狠瞪他一眼。
惊云却是云淡风轻,径直绕过屏风,缓声道:“爷,夫人从宫里回来了。”
“哦。”榻上的人发出了沉重的声音。
傅挽挽赶紧上前,手指绞着帕子走到榻前,“公爷。”
这间屋子她其实来过很多次了,定国公的相貌她不觉得害怕,只是更多的时候,他一动不动,不像个活人,倒更像是物件。
此时见到他睁开眼睛,看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地,她不太适应眼前这张有动静的脸,不由自主地便往后退了半步。
定国公将眸光转开,哑着嗓子道:“我有些乏。”
“是,公爷好生休息。”傅挽挽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她知道眼下他绝不想跟自己说话。
她走出东暖阁,心情颇为沉重。
太失礼了,她太失礼于人前了。
她第一次跟自己的夫君打照面,竟然做出这样的失礼的事。
沈贵妃说他的相貌像她,出事之前的他一定是清俊过人,他今日才知道自己变成了这副样子,心里一定很难受。
身为妻子,她非但没有安慰,反而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她简直讨厌死自己了。
她快步走进西屋,身后的珠帘甩得乱飞。
揽月捧着药罐从外头进来,见惊云眸色幽深地走出来,小声道:“爷,夫人怎么了?”
还能怎么着,胆子小被吓坏了呗。
其实这样也好,省得她以后没事就往听风的身边凑。
不过看着这模样怪可怜的。
“让听风往后戴个面具。”
可别把人给吓跑了。
第18章傅挽挽,你以为自己很了……
定国公孟星飏解毒苏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一时间,京城百姓们群情振奋,茶楼瓦肆的说书先生们重新开始说两年前被恶贼连番追杀最终毁容瘫痪的事。当然,这一次的说书增加了新的内容,傅挽挽变成了故事里的一员,还是个尽心为夫君侍疾的痴情贤妻。
傅挽挽听着揽月说这些事,顿时有些心虚。
定国公起居是寻灵照顾,药是崔雅宁煎的,至于她这个夫人,只是当面刺伤了他的心,害得他第二日就命人制作了一个面具,时刻戴在脸上。
每每看到那个面具,傅挽挽就无比愧疚。
这么热的天,听涛轩的冰块又供给不足,戴个面具在脸上该多热啊。
只是她压根不敢再去东暖阁提面具的事,每日不过过去问句安、点个卯。
因着他解毒苏醒的消息传开,登门探病的人也多了起来。
定国公余毒未除,正虚弱着,自是一律闭门谢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