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随眼皮耷落,话语中带着请求的意味,“首.长,我想要观战。”
姜稚月小脸绷紧,摇头:“意见驳回,我走了。”
员工休息室,店长温柔训斥了梁黎两句,她平时干活挺勤快,不和其他人似的娇气。
梁黎眼眶泛红,开始低声啜泣,店长剩下的话咽回嗓子眼,不忍心继续训她了。
姜稚月站在门外,一字不落听完他们的对话,店长马上要出来时,她躲去对面的卫生间。
梁黎没离开休息室,姜稚月推开半敞的门,恰好捕捉到她愤愤跺低不满抱怨的动作。
姜稚月平静问:“不继续哭了?”
梁黎一口气憋在嗓子眼,终于肯撕下伪装,用歇斯底里痛恨的表情面对她,“你又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姜稚月想着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话直白点对谁都没坏处,“我就想问问,你是怎么打晚晚的。”
她绕过横在房间中央的座椅,缓步走到梁黎面前。女生开撕前的暖场大戏,眼神威慑不能少,姜稚月虽然没亲自试验过,但初高中遇见过社会姐堵人的场面。
梁黎垂至身侧的手攥成拳,“这里有监控,你最好别乱来。”
姜稚月清秀的小脸布满阴霾,对她的警告充耳不闻,有个会黑电脑黑监控的男朋友,她丝毫不带怕的,“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打的她!”
女生故意拔高音量,原本细软的声音变得刺耳。
梁黎不甚在意笑起来,“打就打了,她挨的打还少吗?”
话音刚落,她的头发被人拽住,姜稚月稍微加了几分力道,“是这样吗?”
梁黎惊恐地尖叫出声,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力气敌不过就用指甲盖去抓对方的手背。
姜稚月用另一只手扭住她的手腕,将人按在沙发上,梁黎完全被禁锢住,四肢不能动弹。
姜稚月眼眶泛红,她明明可以好好地和晚晚,和爸爸妈妈,和哥哥过节的,“我到底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梁黎的头发凌乱,头皮被拽的发麻,她嘶哑着声音喊救命,终于引来店里其他人的注意。
脚步声响起,却中断于休息室门前。敞开一小道门缝的后面,隐隐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梁黎像是被激怒了,开始奋力挣扎,“凭什么是你,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
姜稚月手中的动作一松,手背上出现一道血印,梁黎扑过来要反击,“和他在一起,你难道就不会自卑吗?”
姜稚月愣住,猝不及防被她扯住手臂。她皱眉,脑海中拼凑出一些细枝末节的片段。
面试时,梁黎状似无意叫住她,说那个学长看起来脾气不好——那个时候她就注意到他了。后来的许多次恰巧遇见,梁黎小心躲闪避开的目光,偷偷泛红的脸颊,以及论坛帖子曝出后,她那几分钟的失神。
梁黎喜欢贺随,小心翼翼地喜欢着他。
甚至,比她喜欢他的时间还要久。
梁黎踉跄站起身,肩膀止不住颤抖,“其实你也只不过是被捡回来的,没人要的孩子,除了运气比我好一点,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喜欢呢……就连周晚也是这样。”
“我让她仇视你,她不肯,我让她报复你,她还是不肯。”
梁黎见姜稚月低头一言不发,唇边的笑意扩大几分,“被我说中了心事,不敢承认了。”
她喜欢的那个人啊,的确光芒万丈,单是站在那就能吸引许多人的目光。
姜稚月皱起鼻尖,缓慢站起身,“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我是运气爆棚,本来该生活在孤儿院穷苦一生,但被接回家,过着挺多人羡慕的生活。”
可是——根本没有人想过,她从开始就没有选择,她也想有亲生父母在身边。
她可以不用太懂事,她可以慢慢长大。
但她没有。
没有选择,没有余地。
没有人给她慢慢长大的时间。
姜稚月走到她跟前,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这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贺随推门进来的那秒,梁黎重心不稳摔在地上,她不可置信捂着脸抬起头。
姜稚月深吸一口气,情绪积压沉重,“第一次打人,下手没轻重,你别生气。”
梁黎耳膜嗡鸣,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感消散不去。
室外又飘起了雪花,有几片落在姜稚月鼻尖上,没几秒融成水消失。她悄悄蜷起手指,想要把手从贺随手里抽出来,结果被握的更紧了。
姜稚月轻叹气,“感觉自己像个泼妇。”
贺随没说话,侧目静静看着她。就这么安静了五分钟,他抬起她的手,“让我看看,打红了没有。”
姜稚月回视他。
贺随的睫毛被雪弄得湿漉漉的,随着垂眼的动作,鸦羽似的遮盖住那双漆黑的眼。这个男人有副无可挑剔的皮囊,而她是最幸运的一个,得以窥探到他冷漠完美皮囊下,最温柔的灵魂。
她,确确实实被梁黎拆穿了心思。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她隐藏在心底小小的自卑,被一瞬间勾出来。
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贺随抬手捂住她的嘴巴,视线上移,与她澄澈的眼睛对视,然后一字一顿告诉她:“你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