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不仅姜父姜母愣住, 姜稚月也摸不清头绪, 奶奶有什么需要避过其他人, 和她单独谈的。
姜晚踟蹰,接收到姜稚月的示意,慢吞吞站起身,经过奶奶身边不忘说:“你不准, 赶她走。”
一群人出去,空荡的房间只剩下两人。一躺一坐,气氛微妙不可言。
姜老太太拢起披肩,放柔语气,“晚晚很依赖你,我如果再赶你走,会显得我很恶毒。”
姜稚月唇线紧抿,忍痛坐直身,平视她:“奶奶,晚晚回来,我也很开心,我没有任何想为难她的想法……同样,我也很不能理解您的做法。”
老太太垂头,染过的头发又生出鬓霜,她看向窗外,神情怔忪落寞。
或许老爷子在天有灵,也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疼爱的孙女骤然消失,原本承欢膝下变得寂寥无比。
之后,姜稚月出现了。
小女孩比囡囡大两岁,模样生得好看,她有缘见过姜稚月的生母,也是个伶俐漂亮的女人。
她有着比平常人早熟的心智,来到陌生的环境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
手里捧着老爷子的字帖,没有笔就用手指描摹。
可是,每当姜稚月叫一声奶奶,她就下意识想到不知去向的孙女,渐渐的,家里所有人都喜欢上这个乖巧的女孩。
就好像,已经把丢失的亲孙女遗忘脑后。
那么多年,只有她一个人在找寻,得到失望的结果,然后继续找。
姜稚月越是乖巧,她越是觉得这种伪装是在收买人心,她让儿子和儿媳,甚至孙子,都忘记了血缘至亲。
好在她终于在有生之年,把孙女找了回来。
本以为被搅乱的生活会归于平静,然而又成一团乱麻。家人指责她,她所做的一切全是错误的,她苛责一个小辈,逼她无家可归。
就连亲孙女,也不能理解她。
姜老太太长叹口气,话到嘴边有些难以启齿,“这么多年以来,是我这个老太婆一直亏待你,很恶毒吧。都活到一把年纪,还和小辈过不去,白活那么久了。”
姜稚月不言语,手指却紧抠住被角。
老太太看出姜稚月是怪她,但尊敬她才不说话,“贺家那小子刚才问我,为什么晚晚能待你如至亲,而我这个老太太却不能。他为你出头,晚晚为你抱不平,你那父母更是劝我好多次,说我不公平,让我好好补偿你,你是怎么想的?”
姜稚月抬头和她对视,老人眼角沟壑纵横,年轮一圈圈无情刻下的痕迹,多半是为了寻找晚晚而操劳费心。她不想苛求什么,也不想得到什么补偿。
“奶奶,我想让你,和我道歉。”
说完这句话,姜稚月鼻尖酸涩,积攒许久的委屈令她招架不住,“我知道我没资格让您对我公平一点,可是……我也是个人,我也想好好的有个家,为什么您总是要怀疑我,要赶我走,我真的真的,很不能理解。”
说到最后,她喉咙中溢出低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了难受。
姜老太太心生动容,可那句对不起卡在嗓子眼里,她说不出口。
姜稚月眼底氤氲着水光,不小心扯痛伤口,她皱起眉。
姜老太太伸手想去扶,手僵在半空,又慢慢垂落,“是不是,很疼?”
姜稚月长睫颤抖,吸了吸鼻子,“疼,特别疼。”
替姜晚挡住的,一个她敌视十几年没有血亲却真心对待晚晚的女孩。
姜老太太声音哽咽,“稚月,奶奶谢谢你。”
“然后……对不起,对不起。”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过去的一幕幕,平安夜姜稚月不舍得吃的平安果,给她削皮碰到面前。
她却挥手扔在了地上,连带着女孩一颗热腾腾的真心,一并弃之。
可惜,所有的事情,都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姜老太太离开病房,先回了静安巷子。没有强求姜晚一同回去,让姜母照顾好姜稚月。
最后低声补充道:“年三十,大家都回家。”
姜母坐在椅子上剥桔子,时不时抬头打量对面的年轻男人。贺随她认识,儿子的至交好友,角色一下子转变成未来女婿,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姜母状似不经意开口:“小随,你是和我们稚月在谈朋友吧?”
姜稚月接过母亲剥好的桔子塞进嘴里,黑白分明的眼睛转向一旁,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贺随掀起眼皮,承认道:“是。”
姜母:“那蒋老师知道这事儿吗?她是怎么说的?”
姜稚月回忆了一下,前不久蒋教授是说,如果贺随欺负她,当母亲的绝不会手下留情鞭挞儿子。应该是这个意思。
贺随唇角翘起,缓缓勾出个笑,“蒋老师说,等明年找个日子,先把婚订了。”
姜稚月被嘴里的桔子呛到,闷闷咳嗽出声,“我怎么不知道!?”
贺随面不改色,替她顺了顺气,“没来得及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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