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黏糊糊的,中衣已经湿透了,她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书中的容璟已经死了,若这是提示,也该是今生的,也就是说容璟以后或许会遇到危险。宋朝夕原本还没下定决心要对付这个七王爷,如今却改变主意了。无论如何她跟容璟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若容璟和皇上都被算计,那她也没有好日子过,她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不妨碍,”容璟穿着中衣,挑开帷帐,下床给她倒了杯温茶。冬儿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却也是个仔细人,每日值班都要泡一些茶放在桌案上,宋朝夕心悸的厉害,有些起不来身子,便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一杯茶喝下去清醒过来,才意识到他们这样实在太过亲近了。
她还让他下床倒茶给她喝,实在没做到妻子的本分,不过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要她三从四德,规规矩矩地做人家小娇妻,她也是做不到的。
最多只能装一装样子。
她手指戳着他硬梆梆的胸口,挑眉轻笑:“谢谢国公爷。”
烛光衬得她满眼溢彩,容璟摸了下她的发,笑笑,“叫国公爷总是太生分,不如换一个称呼。”
她似乎在思考,“换什么称呼?”还是爹爹?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容璟敛眸道:“你心里想的那个,不许叫。”
宋朝夕噎了一下,梦魇都忘了,这是什么人啊,还会读心术不成?他也够霸道的,叫人家换个称呼,又要求这么多,叫爹爹怎么了?爹爹比别的称呼差什么吗?
她偷埋在枕里,任青丝从肩头垂落,休息了须臾,让心悸的不适感去了一些,才勾着唇,媚态横生,“其实吧,叫爹爹也挺亲近的,国公爷有所不知啊,我这人从小就缺父爱,人家都说缺什么补什么,国公爷正好也缺一个闺女,不如我们就将就将就得了……”
容璟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他发现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次次都能叫他无话可说,还好次数多了,他也不如从前那般惊诧了。他黑眸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细长的手指摩挲着一串迦南木的串珠,过了会才说:“罢了,既然你想叫,也不是不可以,不若朝夕现在就叫一声听听。”
宋朝夕遂趴在他耳边轻轻叫唤了两声,容璟眸色微暗,他搂起她一把细腰,在她耳边低声道:“朝夕,迟点再喊。”
宋朝夕来不及说话,就被他拉入一个更深的漩涡中,她身上渐渐热了起来,像是被水洗过一般,她明明已经很难受了,呜呜咽咽像哭了一般,他却还是不放过。
船行得比从前顺畅,水流湍急,宋朝夕气喘吁吁,最后一句也叫不出来,他却不饶了,非要她喊一声才罢休,宋朝夕自食苦果,只能无奈地割地赔偿了。
到最后她声音已经喊哑了。
好不容易结束,她已经哭过一轮,遂趴在床上委屈道:“那您到底要听我叫您什么?国公爷不满意,那爷?二爷?容璟?哥哥?夫君?卿卿世钦?”
说完最后这个,她打趣地看向他。
第41章
容璟有些发笑,什么话到她嘴里都没个正形。他往昔的生命重绝大部分日子都与朝臣、皇上、兵将打交道,这些人或耿直或鲁莽或仁慈,总逃不过他的眼,习惯了冷硬的交锋,在战场上与人兵戎相见,与她这般难缠的小女子打交道,倒是破天荒第一次。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应付一个女子并不比处理国事来得轻松。
他带着笑意:“罢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左右我规定了叫法,你也不会从的。”
这话说的倒像是她欺负他似的,宋朝夕抿了抿唇,她原先嫁进来时只想冲喜避开赐婚,她想治好他,为的不过是自保,如今他如她所愿把她纳入他羽翼下庇护,她帮他他也还了她,原本这些就够了,可如今她隐隐觉得,得到的比期待的更多。
宋朝夕抿唇,胳膊缠在他身上,干脆就做那难缠的小女子,“国公爷,你在朝堂上也这么好说话吗?”
容璟摘下串珠放在一旁干净的绸布上,“朝堂上都是一帮男人,我若是好说话,他们反而不敢受。”
他常常只是淡淡地看一眼,别人就要揣度他的心意,甚至有大臣从他这里揣度圣意,许多年前他夸赞过一个三品官员家门口的扶桑长得好,那三品官员当即脸色大变,回头就写下遗嘱,说自己恐怕命不久矣,后来这事传回容璟耳中,容璟把人叫来问个究竟,却听那三品官员说:“扶桑音同于服丧,难道大人不是在告诉我,下官命不久矣?”
后来那位官员左等右等都没等到砍头抄家,这才相信自己暂时无碍。
宋朝夕搂着他,神色懒懒,“这么说,我是独一份的咯?”
容璟神色不变,她这样挂在他身上,简直像个撒泼的小猴,他做什么都要抱着她,还好他臂力大,托着她的腰,不至于让她滑落下去,她便得寸进尺,一点力气都不使,全靠他这样撑着。
“你这难缠是独一份,我这好说话自然也是独一份。”
说完俩人都笑了笑。宋朝夕想到方才的梦魇,便正了正神色,问:“国公爷,那日我们进宫请安时遇到的七王爷,是从何时开始痴傻的?”
容璟微怔,抬头看她,“应该是他幼时的事了,到底是皇上的家事,其中缘由我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母亲在时他就疯疯癫癫了,但他母亲只是个不受宠的妃子,宫中皇子众多,他这样的不受重视也算正常的,但太后很喜欢他,纵然他疯癫多年,亦给他几分体面。你怎么想起来这么问?”
宋朝夕想了想决定还是要提醒他,不论容璟信不信,他对朝堂诸事总比自己这个内宅女子要敏锐许多,若七王爷最后真有谋反之心,若她没法乱了七王爷的计划,有容璟在,她总要放心一些。
“我从前给习武之人包括国公爷把过脉,习武之人的脉象总要特别一些,那日在宫中,我无意中手指搭上他的脉,探知了这位七王爷的脉象,七王爷脉象平和,体内有内力冲撞,不像痴傻之人。”
容璟却没觉得惊讶,表情甚至称得上平静,只眼神略显凌厉。他不说话时有些难捉摸,情绪不外露的人总叫人猜的辛苦。“继续。”
宋朝夕想了想才说:“一般痴傻的人总能体现在相貌上,我们看到痴儿,往往第一眼便能看出不寻常来,可七王爷却丝毫没有这样的迹象,且他虽然行事莽撞看着有些傻,却多少有些刻意。”
烛火摇曳,帷帐已经落下了,拔步床上显得十分昏暗。
容璟不说话,宋朝夕便又继续道:“且我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梦中七王爷穿着铠甲带兵闯入城门,国公爷你从大火中走出来,冷箭就这样射向你,我梦到这里就醒了。或许梦当不了真,但我总觉得这个七王爷有些不对,若他真有谋划,一个蛰伏十多年的人,不论心机还是城府都十分可怕,这样的人若是在话本中,都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国公爷,您一定要提防才行。”
容璟听到这,终于有了波动,他摸着她顺滑的头发,笑了笑:“我倒没想到你会梦到我。”
宋朝夕想说这根本不是重点,不过看容璟的样子倒像是早就知道了,她有些意外,“你早有提防?”
容璟眸色渐渐沉了,他在外征战多年,甚少回京,这次回来便对七王爷有了疑心。其实不难推测,这位七王爷多次在他们面前表现得羸弱痴傻,巧合太多,容璟身为武将,对危险有天然的直觉,以他多年行军的经验,越是张扬的人越是威胁性小,越是安静内敛,弱小没有威胁的人,却往往给你致命一击。
且这位七王爷走路时虽故意脚步不稳,却不难看出他下盘很稳,是有内力的表现。
他怎么能让这样一个人留在皇上身边?近日他一直派兵追查,发现七王爷和瓦剌有书信往来,他既然疑心了便断然不会放过。
但他没想到宋朝夕会提醒他注意提防七王爷。
等她简单洗漱后,头发又有点湿了,青竹进来替她擦干头发。宋朝夕趴在衾被上,他替她拉了拉被子,盖住她光洁的背部。她承欢后眉间总有几分艳色,压都压不住,唇色也比平常艳许多,容璟想到她梦魇的事,温声道:“睡吧,七王爷的事我自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他都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种家国大事,像是不是她这样小人物能左右的,容璟不傻,既他已经疑心,就绝不会让七王爷跑了。
等她睡熟,梁十一传来暗号,宫中来信了,容璟从拔步床上下来,直直进了书房,他看了信面色骤冷。屋中的温度骤降,梁十一垂手站着,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主子身上迫人的气势都出来了,那种刀尖上冷芒闪烁的感觉又出现了,主子又成了他熟悉的主子。
“主子?”
“有消息了吗?”
“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