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1 / 2)

“你给我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下人也敢这么跟国公夫人说话!”

冬儿气得眼都歪了,“你这种货色,就是欠收拾!你等着吧!看你还得意多久!”

程妈妈垂着头,手紧紧抓住杭绸衣角,她也是没办法,她不过是想激怒宋朝夕,让宋朝夕失去理智,届时宋朝夕只顾着吃醋生气,也就没心思放在那梅林上了,谁知宋朝夕不仅不生气,还神色如常地喝茶,就好像她根本没说什么浑话,宋朝夕若生气被自己牵着走,她倒还不怕,可她这般沉稳淡定,程妈妈反而慌乱起来。

宋朝夕的茶已经喝到第三盏了,她早已把要和程妈妈对账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如今府中不少人都知道程妈妈一个忌辰便支取了千两银子。

前院中,一个青衣的丫鬟议论:“郑妈妈,你说国公府办个忌辰,不过是采买些吃食送到墓里去,怎就花了那么多钱?就是金子做的也不能吧?”

郑妈妈用粗布擦擦手,“花是肯定花不掉的,一千两?我呸!办十次都够了!府中年年统一给故去的祖宗主子抄经诵佛做法事,她有什么可花钱的地方?她也真是敢开口,不说夫人,我都看不下去了!”

丫鬟连连点头,“郑妈妈你说得对,国公府家大业大,下人们少不得有些油水,可一般人也就贪个酒钱,或是把主子们不要的东西收着接济家人,谁像程妈妈,动辄千两银子?从前二房没有女主子,老夫人和大夫人不方便过问世子爷房中的事,让程妈妈钻了空子,如今女主子来了,她还认不清形势,我看啊国公夫人饶不了她。”

郑妈妈眉心一跳,不知想到什么,她从被子里掏出一叠纸来,偷偷塞在怀里,转身便出去了。

香炉熏得人脑壳疼,程妈妈手心全是汗,可宋朝夕不发话,她这个当奴才的便只能跪在地上,虽则屋中烧了地龙,地上却是凉的,程妈妈年纪大了膝盖不好,站一站都受不了,更何况在地上跪了这么久?程妈妈微微抬头,却见宋朝夕仰靠在黄色刺绣缀璎珞的软垫上,由丫鬟伺候着吃瓜子。

程妈妈叫苦不迭,这狐狸精自己吃瓜子吃的高兴,却叫她在这跪着,不过宋朝夕久久不说话,可见也是没有证据的,程妈妈到底放松了一些,便笑了笑:“夫人,老奴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夫人若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老奴就是,只是老奴腿脚不好,若是跪久了,恐怕会耽误做事。”

这是在威胁她?宋朝夕轻轻吹了口茶沫,眼皮都没动一下,“程妈妈别急。”

说话间,扇门外有丫鬟传话:“夫人,郑妈妈求见。”

程妈妈愣怔片刻,却见宋朝夕终于悠然放下水平,唇角微扬含笑道:“你看,这不是来了吗?让郑妈妈进来!”

程妈妈有种不妙的预感,见郑妈妈冷着脸直直跪下,程妈妈蹙眉:“你来干什么?莫不又是来给我使绊子的?”

郑妈妈并不回话,恭敬地给宋朝夕行礼,才说:“夫人,老奴有程妈妈贪主家钱的证据。”

程妈妈气得深吸一口气,瞪大眼指着她,“你这老货!说什么浑话!我什么时候贪主家钱?”

郑妈妈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笑里带着讥诮。

“程妈妈,你还狡辩?我这可是有你近日开销的全部账目,你三日前去采买了忌辰用的吃食,明明才花了十两银子,你报了三十两,两日前你买了烛火纸人等祭祀用品,花了十五两,报了四十两,昨日您买了几件寻常的衣物却谎称是琉璃阁的,生生多报了百两,买梅花花了两百两却报了八百两,我给您程妈妈算了一下,您拿了一千两,拢共花了三百两不到,却多报了七百两,程妈妈真是好厉害,竟然这样蒙骗主家,程妈妈你扪心自问,大家都是国公府的奴才,靠着国公府的仁慈才过上好日子,若不是国公府,谁现在不是在乡下地里起早摸黑干活?你不心存感激便罢了,还贪主家这么多钱,你良心被狗吃了嘛你!”

程妈妈脸都青了,瞪着眼喊:“你含血喷人!”

“我含血喷人?程妈妈,你的账我一笔笔记在这,夫人若想查,现在便可以叫个小厮去店里问一声,国公府的下人,一出手就是几十两,店家肯定有印象,夫人只要把人叫来一对便什么都明白了!”

程妈妈当然不可能承认,她万没想到郑妈妈会来检举她,且郑妈妈什么证据都有了。

她慌了神,“夫人,老奴对国公府忠心耿耿,郑妈妈是为了管事一职故意污蔑老奴,夫人明察啊!老奴绝不是那等黑心的!”

多了一个唱戏的角儿,宋朝夕便不用那般辛苦句句都唱了,她只需在一旁安静看戏,等着郑妈妈把戏唱完了,再登场便行了。她挑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略显为难,“既然难以决断,青竹,你找冯平跑一趟,去店里问一声,看郑妈妈和程妈妈二人谁在说谎。”

青竹领命下去了,程妈妈屁股坐在脚上,浑身无力,手紧紧扣住大腿,心里飞快想着对策。

郑妈妈其实也不仅是为了管事一职,她也当了十几年的妈妈了,在府中一直等个出头的机会,像她这样的妈妈,国公府里至少有数十人,各个都能耐,大夫人有自己的陪房,与她不亲近,即便她事情办得再漂亮大夫人也不会重用她,她发现二夫人没有陪房,早就想投靠二夫人了,今日来检举程妈妈,她不是一点顾虑没有,毕竟出了这样的事,闹开了就算她当了采买的管事,这账目上想动手脚是不可能的,主家在这一块也会查得更严苛。

好在她本就不是个贪心的人,她只希望能做这个采买的管事,投靠二夫人,在二夫人面前得脸,请二夫人怜惜她儿子退残,给谋个差事。

郑妈妈想到这又抬头道:“程妈妈从前经手办的账也多有问题,老奴已经把有问题的地方一一标注出来了。”

冬儿把账目递给宋朝夕,宋朝夕懒懒翻了翻,郑妈妈侧头看向程妈妈,笑着摇头,“说实话程妈妈,咱们都是国公府的下人,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样子,你纵然有几分脸面,可你毕竟不是主子,别刚过了几天好日子便昏头了,就认不清东南西北。”

程妈妈气得差点吐血,“老奴一片忠心……”

“我呸!你是真忠心还是假忠心只有你自己知道,别天天把你主子把世子爷挂在嘴边,你是下人,你对主子再好那都是应该的,那是你的本分,是国公府花钱请你来,你该做的事!”

郑妈妈说完才慢慢回头,朝宋朝夕跪着,等宋朝夕拿主意。

郑妈妈没什么表情,好似对她极为不屑。程妈妈脑子一片空白,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世子爷这有几分脸面,她在国公府过了大半生,大好的年华都葬送在这府中了,她一年不见胡四两次,却天天照顾世子爷,照顾旁人家的孩子,她怎么就对世子爷没有恩情呢?若不是她忽视了自己的孩子,又怎会对胡四疏于管教,让胡四变成如今这么个狗都嫌的混子!

郑妈妈竟然说这都是她该做的,是她的本分。

程妈妈彻底慌了神,宋朝夕已经派人去核实了,她这次是逃不掉了,若是恩情都不能拿出来说事,那她该怎么办?当下,丫鬟在门口传话:“国公夫人,世子爷和世子夫人来了。”

程妈妈闻言,面楼惊喜,世子爷和世子夫人是她自己人,肯定会向着她的!

宋朝夕挑眉,她没想到这俩人来的这么快,来了也好,省得她派人去请。

冬儿拿来浅金色缎面刺绣披风替她披上,宋朝夕拢着披风的滚边,淡声道:“进来!”

扇推开,容恒穿一袭蓝色锦袍,外披一件蓝灰色的光面披风,顾颜穿着粉色小袄,粉白的斗篷,二人进来后,齐齐给她行礼。

“请母亲安!”

宋朝夕当惯了人家母亲,淡淡地挥手,“世子爷和世子夫人不必多礼,巧了,我正要派人去找世子爷,程妈妈毕竟是世子爷生母房里的人,这事如何定夺,还要看世子爷的意思。”

容恒看向跪在地上的程妈妈,忍不住眉头轻蹙,他记忆中程妈妈总是体面的,纵然她性子不够温和,话也多,还总爱拿过往的事邀功,多优缺点,可她毕竟是他母亲房里的人,母亲身边的人老的老走的走,留下的不多了,他幼时程妈妈便带着他哄着他,整日在他耳边念叨着程氏的好,说起来,程妈妈比他的奶娘都亲。

容恒难免生出护短的情绪来。

程妈妈见他看自己,猛地扑到他脚边,哭诉道:“世子爷,您可要救老奴啊,夫人明明说忌辰办得隆重些也行的,老奴便按照旧例办了,夫人现在又嫌老奴花钱多,哪有这样的事啊!夫人明明就是记恨老奴替主子操办,明明就是想除去老奴!”

容恒眉头紧锁,程妈妈说这话总是不对的,可她哭得那般可怜,他方才在门外隐约听到一些,不过是几百两银子的事,水至清则无鱼,程妈妈定然也是有苦衷的,说是一次两次便也罢了,宋朝夕才刚进府没多久,实在不宜惩治程妈妈,传出去别人总会说她苛待他生母的陪房,会坏了她这个继母的名声。

青竹气的不轻:“你胡说八道!明明证据确凿,郑妈妈把你花的每一笔钱都记下了,才三百两的花费,你足足多报了七八两,我们主子是侯门嫡女,国公府明媒正娶的国公夫人,哪容你这老货污蔑!”

宋朝夕心里直想笑,没想到今儿倒把青竹的脾气急出来了,她还没生气呢,看把青竹给气的。

程妈妈便是个欺软怕硬的,遇到软的她便蹬鼻子上脸,见青竹硬气,便也不敢再说什么。

容恒抬眸看向宋朝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衬得她皮肤玉润剔透,好的不像真人。他已经许久没仔细打量她了,她还和记忆中一样,美得不差分毫,从前避而不见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见了,心中某个地方像是开了口子,有洪波汹涌而入,容恒并不承认这样的情绪,他怎么能对她动感情呢?她只是他继母,可当初在侯府,紫藤花架下,若不是她冲他嫣然一笑,他又何苦会步步错,直到堕入如此境地?

他愈发烦躁,莫名想拿把心中的缺口堵上,语气也不好:“母亲,程妈妈是经年的老人了,她为人处世绝对没有问题,这一点儿子可以为程妈妈担保,她绝不是那般会克扣主家钱的人!一定是哪里误会了!”

宋朝夕笑了,像容恒这般蠢的人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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