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夕拿出两个药包出来,有些惋惜,“原本以为是小池子,想带些药包给国公爷泡澡的,谁知竟然是这样的大汤池。”
容璟拉着她进了汤池,他退了伺候的丫鬟,等人都走了,宋朝夕才脱下斗篷,她里头只穿了件肚兜,脚在汤池里试了试,发现温度适宜,才把身子没下去。雪花漫漫,这种天然的汤泉温度还是低了些,宋朝夕刚进去有些冷,连忙游到他身边,哆哆嗦嗦地抱住他,“国公爷,你都不冷的?”
宋朝夕只穿件红色肚兜,水下瓷白的肌肤显得不真实,贴在他身上格外磨人。容璟顺势搂着她,眼中闪过笑意。从前行军打仗时,暴雪天气也只穿单衣行军,这一点冷算什么?再说他本就不怕冷,“有那么冷?”
“当然,爷你怎么一点都不冷?”
“我习惯了。”
“哦?”宋朝夕眯着眼把冰凉的手放到他肚子上,容璟捏住她的手腕,不许她胡闹,“有没有暖和一点?”
确实暖和了不少,初时下来觉得冷,泡了一会便许多,但雪花撒盐一般,落在肩头还是有点冷意,“可能还需要抱紧一点。”
容璟失笑,她这样有点可爱,遂如她愿抱得紧了一些。雪花落在她乌黑散落的发间,融化成水滴滑落她的脖子,往下走去。她一向白皙,身上水珠滑动,大红的肚兜湿透了半飘在水中,偏偏那张脸惊心动魄,看人时还沾着少许春色。她因为冷,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容璟总觉得这是个不小的考验。
周围的树木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放眼望去,已经有些雪色了,山谷显得比平日更寂静,抬头的一方天地间,似乎仅存他们二人。雪渐渐下的大了,宋朝夕渐渐缓了过来,脸颊微微发红,容璟却怕她冻着,不敢让她泡下去,拿来她的斗篷,把她包裹起来,抱着回房了。
这处庄子的房子建在半山上,风景绝佳。宋朝夕卷着被子坐在榻上,青竹给她倒了杯姜茶,她喝了几口身体立刻暖和起来。她平日身子够好的了,也不知为何,这几日十分怕冷。
青竹进来喜道:“我刚才看到后院里还有红薯,夫人要是吃的话,我给夫人烤个蜜汁红薯。”
“红薯?快给我拿进来,我放在炭盆里烤,”青竹拿了红薯进来,宋朝夕正要接过火钳,却被容璟截了过去,她稍感意外,“国公爷会烤红薯?”
容璟看她一眼,脱去斗篷才道:“烤个红薯有什么难度?”
他幼时常偷偷跟小厮一起烤红薯,有一次差点走水,还是他父亲及时赶到把火扑灭了。后来行军打仗,少不得要烤些吃的,在野外捕猎烤制也是常有的事。一把刀,一块火石便可以做成的事,她竟然觉得稀奇。烤红薯就更没难度了,炭火烧成灰,把红薯埋进去便行了。
宋朝夕也会烤,她知道容璟不是什么都不会,可她还是惊讶,毕竟国公爷在她心里可是最典型的世家后人,宋朝夕前世跟父亲走南闯北,吃过不少苦头,幼年在姑姑家也曾苦过一阵子,容璟却不同,他自小到大没应该没吃过一点苦吧?唯一辛苦的就是行军打仗了。
宋朝夕卷着被子坐到他跟前,容璟用火钳拨动着红薯,过了会,屋中弥漫着一股焦香味,容璟将红薯拿出来,凉了一些才递给她,宋朝夕剥开烤得焦黄的红薯,轻轻吹气,尝了口才满足地轻笑:“国公爷连红薯都烤得这么好。”
容璟失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朝夕,我在想,你这么会说话,是跟谁学的?”
“这还用学?大概是有感而发,毕竟朝夕说的可都是实话。”
他当然不信了,她惯会说好听。她这口才适合当官和做买卖。若做买卖,以她这能忽悠的劲儿,来一个忽悠一个,没一人能空手走出她的店铺。若当官的话,随便几句话就能颠倒是非,忽悠上位者毫不手软,忽悠下属没有任何负担,届时大家只觉得她这人脾气好,笑笑不争抢,回首才发现,所有人都被她坑了。
青竹端着水进来伺候时,被冬儿拦在门口,她疑惑地看向冬儿,冬儿朝屋里努努嘴。青竹从门缝里望进去,远远瞧见夫人正趴在软塌上吃红薯,而国公爷正拿着软布替她擦头发。青竹心跳的厉害,莫名觉得夫人和国公爷太好了些,她就没见过哪家夫妻像他们这样的,每夜都要叫水,有时候一夜两三次,夫人的身子骨又好,虽然经常浑身红痕,腿脚发软,却到底能承受得住,国公爷就更厉害了,按理说年纪不小了,总该有点疲态才是,却比年轻男人还要厉害。听人说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很少叫水的。
二人站在门口伺候,直到里面传来细碎的呜咽声,俩人知道,他们一时半会是用不着水了,便识趣地走远一些。
宋朝夕很少在外头睡,一时有些认床,睡得不是很安稳,好在容璟可以给他抱。半睡半醒间,她又凑过来,容璟顺势把她拉到怀里来。他原先是不习惯跟人同寝的,一个人睡得警觉一些,但他嫁过来后他不习惯也得习惯了,只是她身子软软凑到他身上,让他呼吸又沉了一些。
她醒着的时候磨人,睡着的时候还是磨人。容璟无奈地阖上眼。
次日一早,宋朝夕起来时,山庄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入目的树枝上挂满了雪,有些已经结冰了,放眼望去素白一片。容璟公务繁忙,今日一定要回京的,宋朝夕虽然喜欢这里,可也不想独守空房。只是路上积雪甚多,马车难走。
梁十一牵来一匹高头大马,这马高大,脾气不小,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梁十一牵它时它还不乐意地蹬腿,眼睛斜着看梁十一,似乎很看不上梁十一。等容璟靠近,面无表情地摸着它的头,它又温顺得像只狸奴,变脸极快。
“骑马回去?”
容璟笑笑,“会骑吗?”
宋朝夕只会骑驴,小毛驴温顺,指哪去哪,不像马脾气大。“它叫什么名字?”
“的卢。”
容璟让她坐到马上试试,宋朝夕想了想,踩着脚蹬上去了,宋朝夕原以为会被它甩下马背,谁知马动都不动。她心道这马看着脾气大,实则挺温顺的,就俯视着容璟,笑道:“国公爷,那我就先走了?”
她拍拍的卢,原以为的卢会很配合,谁知的卢反而望着容璟,似是在等他的命令。宋朝夕不信邪,又勒紧缰绳,但的卢还是一动不动,斜眼往她时像是无声的挑衅。
这马要成精了吧?
容璟眼中闪过笑意,“你以为没有我的命令,它能带你走?”
他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宋朝夕被他包裹在怀里,他握住她的手教她如何勒缰绳,如何给马指示,如何驯服的卢,宋朝夕不认为自己真的能驯服的卢,的卢认主,以她的能力根本配不上的卢,的卢自然不会臣服于她。但容璟就不同了,从前宋朝夕知道他是将军却没多大真实感,直到这一刻,容璟坐于马上,勒紧缰绳的瞬间,气势顿显,有雷霆万钧之力,宋朝夕甚至隐隐有种压迫感,好像容璟下一秒就要抽出宝剑,领军征伐。
她窝在他怀里,也莫名热血沸腾,有了征服天下,气吞山河之感。若有机会她真想看看他战场上的英俊。
容璟脚踢的卢,原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伪装石雕的马很快便动起来,扯着腿慢跑起来。
马速飞快,冷风割面,宋朝夕起初还有些怕,可容璟的镇定沉稳感染了她,再加上的卢跑得很稳,她渐渐放松下来。
另一边,永春侯府可不太平。
沈氏这几日的日子可不好过,她原以为有容璟这个姑爷在,外头的人都该给永春侯府面子才对,谁知那些人此前说话还含糊,现在却一口咬定要公事公办。宋嘉良这事往小了说是书院学子之间小打小闹,往大了说却是杀人,端看他们如何定罪。沈氏前些日子还没这么急,现在却不得不急了,因为着急上火,她起了满嘴的泡,回家时看到宋丰茂不由抱怨,“这宋朝夕真不是个东西,不顾亲弟弟的死活,还帮着外人说话!”
宋丰茂蹙眉,“早就叫你对她和气点,你偏不听。”
沈氏在外头装孙子就算了,回家还要装孙子,莫名有些不高兴,“我凭什么对她和气?我是她母亲,自古以来孝比天大,是她不识好歹!”
宋丰茂这几日也不好过。前几日他原本是要请同僚来家小聚,同僚一口答应了,出了宋嘉良的事之后,同僚全都找理由推辞了这次聚会。他事后一打听,才知道同僚在背后偷偷议论,说有其子必有其父,宋嘉良都能杀人,做父亲的保不准也是这样。
宋丰茂原本还指望能朝上挪一挪,出了这事他不被牵连就是万幸了,升迁怕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他从未这样后悔过,他总以为自己就算对宋朝夕不好,却依旧可以利用父亲的威严拿捏住宋朝夕,谁曾想宋朝夕竟然嫁给国公爷,而国公爷是个护短的,如果他们对宋朝夕好一些,或许永春侯府就不是如今这个局面了。他更后悔自己对宋嘉良疏于管教,以至于宋嘉良竟然做出这等糊涂事,把人推下山崖,这孩子已经彻底歪了,虽则沈氏一直说他年纪小不懂事,可宋丰茂却从心底生出难言的寒意。
对同窗不满就把人推下山崖,若以后对他不满呢?是不是也要把他推落山崖?都说养儿防老,他如今正当壮年,若等他老了,宋嘉良会怎么对他?宋丰茂只要想到这一点,便对这个儿子提不起一点劲儿来。
沈氏继续道:“嘉良就是个孩子,他年少不懂事,那些人也太大惊小怪了,嘉良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苦头,他怎么吃的了牢狱之苦啊!”
她扑到宋丰茂身边,却被宋丰茂一把推开,宋丰茂冷着脸,蹙眉道:“受不了牢狱之苦,为什么要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他都十五了还年少不懂事?冯良也不过比他大两岁,要是嘉良被冯良推下山崖,你会饶过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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