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心这般想,却不会说出口。她来回看了两眼,寻了个椅子坐下,想了一会儿,换了个说法问道:“太妃娘娘跟我之前可是一样的病症?”
魏澜听她声音发哑,不疑有他,走到桌边碰了碰茶壶,触手温热,于是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随口答道:“也不大一样吧,太妃是癔症,时好时坏。”
“那,”宁晚心轻声问:“有人说……我跟太妃娘娘很像,你觉得……如何呢?”
魏澜正在给自己倒茶,闻言手上一顿,旋即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心不在焉,就是在心里琢磨这个?”
“啊。”宁晚心老老实实点头。
“想知道便开口问啊,放在心里憋着是什么毛病?”魏澜不打算惯他这个。
“这不是,”宁晚心垂头饮茶,嘟嘟囔囔:“怕我听见些不乐意听的……”
“比样貌我充其量也就跟她平分秋色,她看上去就是个贤惠的,书法那样精美,一定也很会读书……我连字都写不好,女工更是一般,怎么跟人家比啊……”
话说到后面,难过的味道淡了,反而多了几分抱怨。
魏澜强压着自己的嘴角,轻“咳”了一声,“其实……”
“其实我跟阿澜没有你想象中的关系。”
宁晚心一怔,看向窗边那张美人榻上坐着的人。
方才那句话也不是魏澜所言,声线温柔悦耳,出自榻上那位本在沉沉睡着的瑾太妃。
“……您醒了。”魏澜颔首,态度很是恭敬。
“哎。”她朝仍然弄不清状况的宁晚心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不要担心,”瑾太妃说话时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她微微笑着道:“我不会同你抢阿澜的。”
宁晚心不明所以,只得看向魏澜。
魏澜不疾不徐地品了口茶,略一点头:“若当真论辈分,她该是杂家的婶娘。”
“……”
瑾太妃握着宁晚心的手,拉她在自己身侧坐下,笑容温婉,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伤感。
“我是魏澜的小叔父,沈译的未亡人。”
第58章原委魏大人这么爱干净,怕是要跟我烂……
江南苏家世代从商,子孙原没有入仕的机会。直到晨帝时候,本家的长女嫁与江南节度使的次子,才算是与官家结亲。节度使那位次子也是个争气的,初次下场科试便中了举子,殿试二甲有名,一路迈进殿堂,仕途坦荡。
苏家的姑爷在京城落脚扎根,对苏家来说自是难得的机缘,借此时机,将缎品生意做进京城顺理成章。
苏瑾就在这个时候随父亲进京都来的。她们家算起来其实只是苏家的旁系,能先入京城,说到底也是投石探路之故。不得不说,当时的苏家家主行事谨慎,亦称得上深谋远虑,开拓不假,不忘保有余地,留全族一条退路。
那日灵缘寺桃花始开,姑娘们结伴赏花吟对,苏瑾也在相邀之列,是她入京之后第一次参会,自然兴致赴约。
这些有官身的小姐或许心思不坏,可自幼珍馐华服那样养着,怎么可能当真看得起从商的末流家族子。
宁晚心听到此处,不免叹了口气。
“她们……”
“你也猜到了?”苏瑾莞尔一笑,对这段难言的过往并不如何在意,眼底反而流露出一丝期待来。
“瞧瞧她,穿戴成这副寡淡的模样也敢来赴会。”
“商贾末流,就是上不了档次。”
“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给谁看?”
苏瑾乘兴而来,却发现这些人邀请自己不过是为了嘲笑她,心里好没意思,当即便要离开。
却被一句话留住了脚步。
“众位姐妹们此言差矣,王侯将相如何?路边乞儿又如何?若以衣着取人,做些表面功夫,我们与口中不识礼的小门户又有何种区别?”
苏家初来乍到,苏瑾本不欲招惹是非,能躲则躲,听见这句语焉不详的温柔话语,四周都是恭维附和声,她突然笑了。
转回身来,说道:“我听她们称呼你思婉,可是秦老家的女儿?”
秦思婉略一点头,并不多话,可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气是在骨子里的。倒是其他的女孩儿不乐意了,“不过是个庶民而已,怎么敢直呼思婉闺名?你……你笑什么?”
苏瑾浅笑吟吟,她原本就生得模样极好,这样温柔地笑起来,连站在她对过的女孩都怔了一怔。
“我笑……你们自诩世家出身,眼力居然差得很。我这衣裳可不是寡淡,你们怕是没听过墨绣吧?”
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大都跟从家中绣师习过女工,纵然没亲眼见过墨绣,对这传闻中的绣法也不会太陌生。苏瑾欣赏一般瞧着这些姑娘瞬间难看的脸色,仍有人辩道:“墨绣针法复杂,名贵不假,绣品却也分三六九等,你身上这件……”
“我身上这件绣的画样,是前宫廷画手周时千先生亲作的《水月图》。”
她话音落,方才那姑娘一张清秀的脸庞涨得通红。
苏瑾转出小院,被身侧传来的陌生男声骇了一跳。
“真是伶牙俐齿,呛得人无话可说,这下可痛快了?”
她偏头看去,却见风吹桃树,一地芳菲,一青年面如冠玉,长身玉立,饶有兴致地瞧着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