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点头,正想说什么,大厅中央突然爆发出一片混乱,惊呼声与猛烈撞击声接踵而至,下一秒更是从混乱中升腾起灼眼红光。魔种纷纷外逃,一边逃一边高喊“陛下”。
缪梨与录雪的心同时高悬,不祥预感笼罩于顶,迫使他们分开惊慌的宾客,逆流往突变之处跑。
缪梨赶到时,赤星周围已散开个大圈。
魔王暴涨的威压如重雷骤降,压得缪梨血气上浮,心跳不止。赤星站在那里,深红的虹膜亮得出奇,周身燃烧着熊熊烈火,火舌舔得空气嘶嘶作响。
一个年轻魔男悬于半空,脖颈被赤星的右手牢牢扼住,五指几乎嵌进肉里,他喘不过气,脑门上股着骇眼的青筋。更惊骇的是,他大开的口无法呼吸空气,因为源源不断的滚烫的火正由赤星另一只手的掌心涌出,灌注进他的喉管。
地面盘附着数不清的细小魔文,正随赤星魔力波动急剧变化,密密麻麻,蚂蚁倾巢一般。
赤星这种模样缪梨从未见过,不受控制地生出些遇见天敌似的惧怕,惧怕随后被定力击碎,她眼尖地发现吓得脸惨白拼命后退的碧碧,一把拽过,问:“怎么回事?”
“赤星哥哥生气了。”碧碧战栗着道,“那个刚进王都的财政官,他出言不逊,还提了赤星哥哥的父亲……赤星哥哥非常生气。”
碧碧说话时,受控的魔男喉头不住发出断裂般的“咔咔”声,而随着赤星魔力的上涨,整个大厅温度不断上升,顷刻间变成煎熬的火炉。
魔男承受不住赤星磅礴的魔火,眼眶涌入大片血红,卸掉仅有的力气等死时,录雪飞身而去,劈出道雪亮的光切断赤星的进攻,随后更是出手如电用魔符封锁了坠地的魔男。
赤星收手,周围的执行官们一拥而上,将奄奄一息的魔男包围,捏个魔咒瞬移到大厅之外,再乘坐骑带他离开。
突然爆发的事故又突然平静,如同平地炸开的惊雷,但惊雷崩裂没有余影,而开火的魔王仍停留着,目露红光,吐息沉沉。
大家不敢往跟前凑,生怕被陛下的余威误伤。
赤星不找他们。
他压下五脏六腑沸涌的魔力,收起威压,裹挟着些迟迟不肯离去的焰芒,大步朝缪梨走来。
缪梨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赤星捉了手腕。他碰到她,眼中妖异的光消退得很快,缪梨未觉察这一点,他也未觉察,只低声道:“我们走。”
他的手真热,过高的体温让缪梨有些不惯,被他带着走出大厅,终究还是拧了拧腕子,令那大手松开。
“你在惩罚那个魔种吗?”缪梨问赤星,“子民出言不逊,所以你……”
赤星道:“他不是我的子民。”
“不必担心。”他看缪梨仍有疑色,言简意赅地再道,“他不无辜。”
缪梨跟赤星提前离场,但就算他们离开,宴会恐怕也进行不下去。
回到王宫时,赤星完全恢复常态,若非亲眼看见他大开魔力的情形,真看不出他不久之前制造过那么大的动乱。
“这就算动乱。”赤星笑起来,“你在卡拉士曼过的是诗意生活吗?”
今晚一事的始末缪梨还没搞清楚,然而赤星回来之后似乎感到疲乏,草草沐浴完就要去睡。
缪梨独自在房间处理自己的国事,偶尔回想今晚的诡异事件,赤星为何突然发难,那个男的又为何被开除国籍,想来想去想不通。
这叫什么事儿。
缪梨想事情,想得比较淡定,但徘徊在她房门外的内务官菇冬非常不淡定。
菇冬看见他的陛下进房睡觉去了,又是独自一个,又是没有未婚妻陪伴的一夜,心中的焦虑跟担忧搅成浆糊,黏黏稠稠,而后终于从那黏稠中喷发出非做不可的果决。
菇冬敲响缪梨的门。
缪梨打开门,看见菇冬爬伏在门口行大礼时,非常疑惑,而当从菇冬口中听见“拜托女王跟陛下一起困觉”的请求,原本的疑惑顿时变作双重疑惑。
“求您了!”菇冬呜呜呜地道,“恐怕陛下今晚会发病。”
“我不懂。”缪梨道。
她很快从菇冬口中听到一个关于赤星的大秘密。
中心坐标的魔王身怀顽疾,发作时苦痛不堪,药石罔效,多年求解,最后只有一个办法可解。
缪梨脸热热的:“跟我贴身相处?”
“是的。”菇冬道,“您什么也不需要做,挨着陛下就行。”
“我不是药。”缪梨道。
“您的体质跟陛下的相合,能够化解陛下的疾病。”菇冬发觉缪梨脸上的怀疑之色越来越浓,十分着急,“所有的占卜师都这么说。”
“可赤星一直好好的。”
“因为陛下白天还是有离您很近的时候。”菇冬道,“但那么一点点不够,从女王您刚来的日子数到今天,已经过好几日了。”
缪梨沉默一会儿:“这么说他跟我订婚,是为了用我的体质治病。”
她发现的盲点,引发菇冬的沉默。内务官憋红一张胖脸,满面写着“我不能说”,话虽不出口,表情也可说明一切。
缪梨恍然。
菇冬很担心白费口舌,怕说到最后缪梨依旧不相信自己,不肯跟赤星一间房就寝。
他错了。
不知哪句话打动女王内心,又或者哪个表情打通她任督二脉,总而言之,半个小时后,缪梨居然很配合地抱着枕头出现在赤星的卧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