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梨心里呐喊不不不,嘴上只能道:“陛下未必喜欢我这样的,我也未必喜欢陛下那样的。”
菇冬一听倍感紧张:“陛下哪些地方让您讨厌了吗?”
“没有讨厌。”缪梨道,“只是我可能更喜欢温柔一点。”
“温柔温柔。”菇冬道,“陛下对您一向很温柔。”
“我偏爱手巧的。”
“陛下手很巧!”菇冬赶紧附和,“陛下制服脏血时总能把他们打得奄奄一息又不致丢失性命,方便之后拷问。”
缪梨语塞,搜肠刮肚地找赤星没有的特质,终于想出一个,兴奋得双眼晶晶亮:“实不相瞒,我生来没有角,所以喜欢头上长角的对象。”
犄角、骨翼和尾巴都是魔种的常见特征,也有魔种天生什么都不长,比如缪梨这样。
角是硬性条件,她料想菇冬该知难而退,却不防他听完跟中五百万大奖似的,一下蹦起,连连拍掌。
“这不天作之合吗。”菇冬道,“陛下的角又威风又好看,正是女王您想要的!”
缪梨望向他的眼神里顿时带点儿鄙夷。
满嘴跑火车也罢了,多多少少要有个限度。缪梨每天都能看见赤星,就算重度视觉障碍,靠得那么近、看了那么多天也该看出赤星额头光溜溜,见小凸起都没有。
或许魔王的角跟皇帝的新衣一样要聪明魔种才能看见,那缪梨宁愿不生个聪明头脑。
菇冬还在夸耀赤星的角有多好看多符合缪梨的期待,缪梨吃饱起身离开餐桌,他端杯茶在后面跟着,殷勤地说陛下一定很乐意给缪梨看看角。
“您今晚就跟陛下说说看,怎么样?”菇冬问。
缪梨没有回答,说曹操曹操到,菇冬在她耳边喋喋赤星的事,下一刻赤星撞入她的眼帘。
他走得匆匆,回来也匆匆,风风火火横冲直撞,引发不少仆从的低声惊呼。
缪梨随即睁大眼睛,盯着突然出现的赤星,哑口无言,甚至想揪一把胳膊,好判断自己眼中所见是否真实。
菇冬有张开过光的嘴。他不应该夸赤星,应该去做预言,说什么,就有什么。
此时此刻,赤星额上真的多出一对角。
微弯的、深黑发亮的,闪烁着瑰丽的光辉,细小的纹路让角面看起来十分光滑,想必有着不错的手感。
缪梨震惊得说不出话。
但震惊很快被警惕取代,她望着赤星,本能地嗅到些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赤星的样子不大对。他牙齿紧咬,胸膛鼓动,红瞳再度放光,那光太过炽盛,令他无论看什么都多出恶狠狠的意味。
菇冬见状,手一颤摔了茶杯。杯子掉在地上四分五裂,迸出许多分散的骨瓷。
“不好。”菇冬脸色发白地对缪梨道,“陛下发病了。”
第9章.未婚夫他桀骜狷狂(九)魔火与牵手。
赤星突如其来的病发令王宫上下乱成一锅粥。
魔王虽行动吃力脚步踉跄,脑中还保留些许理智,竭力站定,挤出话来指示菇冬:“封。”
菇冬顾不得收拾地板狼藉,更顾不得缪梨,心疼又害怕地瞧着赤星,看陛下大口大口喘息压制难受,心一横,飞快咬破手指,以血于虚空描出魔文:“陛下,请您忍着些。”
成串的魔文结成咒术向赤星掠去,如绳如索缚了他的脖颈、手腕、足踝,白光闪过,咒术幻成结实沉重的镣铐,数道牵系镣铐的锁链锒铛垂地,被一拥而上的强壮男仆们牢牢控住。
这样仍不稳妥,仆从各自念咒,汩汩魔力汇往赤星,在他体表塑出护膜。后来缪梨才知道,这层护膜保护的不是赤星,而是赤星之外的魔种和建筑,上次赤星发病,险些毁掉半座王宫。
治疗师与占卜师成群结队地赶来,带着浓重的魔药味与古老道具,水晶球绽放的光芒破窗而出。
在层层簇拥中,赤星被转移到王宫地底的监牢。
缪梨住进王宫这么多天,从不知道地底还有监牢这种存在,更不知这座监牢专为赤星设置,在他发病时派上用场。
“他到底是什么病?”缪梨问。
菇冬告诉她,赤星体内长年累月蓄积着强大的魔火,力量生生不息,作为容器的躯体却无法随之壮大,日复一日,魔力外泄,给赤星的身体带来莫大折磨。
怀璧其罪,不安分的魔力是赤星痛苦的根源,他并非不懂作用力量的莽夫,却同样无法驾驭磅礴的烈焰。
火吞噬他,他就痛苦,火焚烧他,他就分裂。“犯病”不过一遍遍重复五脏六腑烧成灰烬又死灰复燃的过程,他将因无法抑制而狂化,平时用魔法控制的一切土崩瓦解,犄角出现是征兆之一。
赤星往日都把角隐藏起来的,犯了病就藏不住。
赤星被关入有门无窗的监牢,镣铐的锁链嵌入墙壁,墙壁上有许多许多发光的明珠,不致让黑暗将他包裹。
周围太吵。嘈杂的安慰声呼喊声窃窃私语声糅合着往赤星耳朵里灌。强撑着回王宫已耗费他大半气力,而今进入熟悉的“病房”,他开始发作,体表温度急剧上升,四肢百骸滔滔不绝地涌出魔力,唯有用力攥紧拳头。
束缚的魔咒、治疗的魔咒、清心明念的魔咒飘荡在监牢上空,随着大门轰然关闭,世界终于清净,只剩他一个,等待着无休无止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