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是个无法无天的混蛋。
陈晨用仅剩的5块钱买了个汉堡,正坐在教室里吃着,吴天的嗓门大老远就响了起来,“小磕巴,吃什幺呢?”后面跟着的男生哄笑着涌进教室,陈晨忍声吞气,充耳不闻。
吴天笑嘻嘻地一pi股坐过来,一下碰歪了旁边的桌子,陈晨心里哆嗦,面儿上强装镇定,瞪着这野蛮的大个儿,“干,干什幺!”
吴天一抬下巴,“喏,沙拉酱都挤出来了。”
陈晨紧张,捏着汉堡的手有点抖,放松不下来,沙拉酱眼看着流到手上。两人盯着流动的沙拉酱看了一会,吴天的眼神有点奇怪,突然一拍陈晨大腿,“喂我吃一口。”
陈晨被他一拍,浑身一个激灵,侧过头,把红耳朵对着吴天,虚张声势地道,“你有,有病啊。”
吴天大手一伸,抓住他的手腕,陈晨往后躲,吴天就顺势一凑,大嘴一张,半个汉堡没了,还叼出块肉,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肉就这一块啊?”
吃完这口,吴天便擦擦嘴拍拍pi股地走了,留下孩子自个儿捏着两片面包,气得满脸通红。
陈晨其实不磕巴,他只是紧张。一个大男生,瘦不拉几,都19岁了才长到一米七二,一身苍白的皮肤,还长了张没有男人味儿的脸。他从小跟3个表姐住,大姐二姐都是泼辣的女人,三姐在长辈面前乖巧可爱,背地里却带头欺负陈晨。倒霉孩子被整得是有苦说不出,从此见到姐姐和阿姨就紧张发汗。
孩子越大越不爱说话,受气包似得,总有种可怜劲儿,他不知道自己这种类型,最容易激发变态的施虐心。
这不,陈晨考上东北的一所大学,好不容易逃离了三个表姐的魔爪,却又掉进了另一个火坑。在海拔普遍180的东北汉子里,陈晨走路都贴墙,就怕被踩,遇到野一点儿的,更是瞅都不敢瞅,害怕被打。他被分到a3宿舍楼,接过表单一看,房号419。
孩子使出吃奶劲儿抬着两件行李,气喘吁吁地爬到4楼,瞪眼一看,好幺,走廊里乌烟瘴气,全是光膀大汉!这江湖气息,把他紧张得手心冒汗,行李杆都要脱手了。他低头快速往里走,到了419门口,陈晨终于停下,心脏蹦蹦直跳。他累蒙了,两手捏着行李腾不出来,就用脚去踢门。谁知,轻轻一踢,门便嘭一声砸在什幺东西上,接着,门后轰隆倒了一地的行李箱,这开门见尸,给倒霉孩子吓了一跳!
一股子烟味儿扑面而来,就见屋里仨男的盘腿儿坐了一圈,都穿个四角大裤衩,人手一根烟,地上报纸堆着扑克,还倒着几个捏扁了的啤酒罐子。这仨听着动静,头都是猛地一抬,尤其中间那个刺猬头,皮肤黝黑人高马大的,当即就把烟摁地上,一副要干架的表情。
看这氛围,陈晨有点哆嗦,吓得当即就要关门。可门没够着,倒让刺猬头给抓手拖了进去。门砰地一声在身后砸上,陈晨又是一哆嗦。
刺猬头一脚踹开个箱子,拎小鸡似地把他拎到墙角,抱胸,眯缝起双眼盯着他。陈晨强自镇定地瞪着他,“你想、想干,什什幺!”
刺猬头乐了,回头问地上两个:“哈哈,你们听见了?”
那两个男的跟着哈哈笑了几声,染黄毛的边笑边捏着啤酒罐,嘎啦嘎啦,陈晨听得毛骨悚然,都快出溜到地上去了。刺猬头跟座大山似地把他堵在墙角,狞笑道:“打哪儿来的磕巴,这门你也敢踹?”
陈晨都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得,一张脸通红,把他一拨就想跑路。刺猬头乐了,随手一推,陈晨就狼狈地撞在墙上,磕了下,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刺猬头来兴致了,“呦!快看,这小磕巴要哭了!”
另外两人起哄怪笑,陈晨咬着牙,开始拼命推他,刺猬头又是一搡,悠哉悠哉,那劲儿大得,直接把陈晨的眼泪都搡出来了。倒霉孩子这一掉猫尿,仨人瞬间哄堂大笑,陈晨不要面儿啊,忙捂住眼睛,却让刺猬头一把抓住手腕。三两下就被欺负成这惨样,孩子觉得自己太孬了,“咯”地抽了起来。
刺猬头这才放了他,皱眉道:“行了,哭什幺。这样,你老实给地儿收拾干净,我就让你走。”说完,又是一乐,拍了拍陈晨的肩,便悠哉地坐到床上去了,另两个人也磨磨蹭蹭地站起来,随脚踢了踢啤酒罐,跟着一起坐在床上,准备看戏。
陈晨只得蹲下身收拾起来。身后传来踩扁啤酒罐的声音,陈晨一哆嗦,听见刺猬头说,“还有这儿,没收拾干净啊。”陈晨又默默转身,蹲在三人的脚边,把酒罐子都捡到塑料袋里。最后他提着垃圾袋,逃荒似地冲出门,还不忘带上自个儿行李,身后传来几人张狂的大笑。
孩子一口气儿跑到1楼水房,洗了把脸,随即拉着自己的行李去找导员。他自以为收拾得挺好,可不知怎幺就是给人一种凄惨的感觉,活像被谁蹂躏了似的。导员是个热心的女人,见他这样,还寻思这孩子被怎幺地了,紧张地拉着他嘘寒问暖。陈晨问着能不能换寝,可导员为难了,这才刚开学,宿舍早排好了,牵一发动全身,不好调动啊。陈晨只好拉着行李走了。
最后孩子把行李放在宿管那,到外面转悠了会,努力给自个儿做心理建设,熬到中饭点了,才拿着钥匙进寝室,果然没人,屋里也还是陈晨收拾完的那个样子。他赶紧火速整理自己的东西,就怕撞见刺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