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鸽听见自己那缩到最微小的道德感从悬崖崩落,溅起小小水花一片,等了好一会儿才从唇边荡起若有似无的苦笑道:“你明天下午一点到机场找我,我带你去办转账。”
话筒那边没了声响,吴用大约以为任鸽会和他比赛谁的声音大谁说话的语气恨才能赢,讲得正畅快,任鸽却停住表示输了,让他缓了好久才停了下来:“你最好别耍花样,为什么要去机场?”
“我明天要去接浙江考察团,没有其他时间陪你玩这游戏。当然,你可以选择什么大桥底下、废弃的公园、码头、到处是黑道大哥的大排档,但那你要再等一个星期才可以。我得陪着考察团去下溪镇呆三五天。”
吴用大概是舍不得处处压任鸽一头的美好时光,立刻声色俱厉的在电话里喝道:“你还有选择的权力?别挑战我的耐心。”
“你也别挑战我的耐心,吴用,要耍狠,大家都会。我又不止麦苗一个女朋友。要是我任你把她玩惨了,再玩你也不是不可以。你要记得,我要是不要麦苗,那我就单身一个人。而你呢?”
这句看似不咸不淡的话勾起了吴用内心深处的恐惧,甚至连任鸽从电话这头都能听到他紧张的吞咽声:“机场就机场。”
“很好,给我你的车牌号。”
“干嘛?”
“政府在机场停车场有专用停车区,我去的时候先告诉工作人员你的车牌号,你随后到的时候就在那儿等我。”
“ac524b8”
这几个数字在任鸽后几十年的生活中刻意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一晚任鸽睡得很差,满夜都是她在陌生城市陌生街道寻找失踪了的麦苗的画面,被吓醒又逼着自己睡着,然后又被吓醒,起床的时候看起来比没睡还要憔悴。她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电动牙刷磨过牙齿表面,她知道今天从起床开始就是艰难的一天。这天的上午发生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关于a市民生。忽起的大雾让百分之八十航班都滞留,a市的航空港变成了一个进不来也出不去的地方。而从h城到a市的飞机也理所应当的延误在了h城。因为这关系,白小慢坐在室里差点抓狂,被无所事事又八卦的地勤捕捉到一个摔三明治的照片,被配上煽动性的语言。当红炸子鸡白小慢在机场耍大牌的事情广泛流窜于社交网络,害得葛莉莉差点出来开记者会澄清。而那张照片的旁边,是脸色极度苍白神情紧张到要翻天的麦苗小编剧。
第二件事则是关于任鸽自己。她依照之前所言在天色将明未明时把那份资料交于蒋雨手上。并告知蒋雨她想了一夜的那句话。看着蒋雨拿着文件夹开着车离开,任鸽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像那汽车排出的尾气般,被交递给了无法掌控的人类各种选择,是好是坏,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1本能开,那于受就用烫伤的小手指点击小鼠标研究一下怎么开(卖萌可耻)
耶。
进入最后了(这句话我怎么记得我说过多遍,摊手)
129第128章
后来蒋雨的回忆录长篇累牍的暗示是真爱吴宜之把自己送出国,而当事人吴宜之、周建安甚至最关键的任鸽都对此事都保持长久的沉默。
大约真相则永远泯灭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任鸽偕同麦苗去德国参加柏林电影节,再一次巧遇蒋雨。她生拉活扯的把任鸽和麦苗拉进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以酒配菜的举起杯,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这条命就是你救的,谢谢你任鸽。”
而任鸽对着蒋雨笑里带着颇让麦苗看不惯的温柔:“这么多年你都在找机会谢我?这可不像你在书里写的模样。”
“书?”蒋雨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书里写什么,我早就忘了,不过是些赚零花钱的东西。当时我把那文件袋交到周建安手上的时候,心脏病都快出来,根本就没想过还有赚钱的机会。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这些年的挥霍挺有道理。”
“到后来我也没机会也没时间问你,你交给周建安文件袋之后,他是什么反应,要是你还记得,不如现在和我说说?”
“好啊。”蒋雨又喝了一口酒,开始回忆起那年那个重要或者不重要月份的平常的或者又不平常的一天。任鸽和麦苗回饭店后,任鸽趁着酒意,寻了张饭店提供的稿子,潦草的写下了以下的一段文字,以供日后参考:
蒋雨接到任鸽给她的文件夹时,除了看到任鸽颇显焦急的脸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细节。任鸽给她东西的时候,居然手上特意带着毛手套,现在又不是寒冬腊月,在这个时节戴手套是不是过于突兀了。她忙着细看,发现那双毛线手套里似乎还带着一双医用手套。还准备看得更细一些,任鸽却把双手塞进衣服口袋里,只说了句:“小心。”便转头离开了。
这让蒋雨心里不由的有些打颤,觉着这趟所谓的“帮忙”莫名其妙的有巨大凶险。便暗中掂量了掂量文件袋的重量。也曾一度想把那文件袋撕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但终归还是忍住了。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安全。
接着,她去找了周建安。
在吴宜之的小圈圈里,蒋雨和周建安也算是点头之交。在吴宜之在a市的时候,他常常会到别墅来找吴宜之,见到蒋雨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对于周建安,吴宜之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如同有着过命的交情,而私底下却颇为轻慢。蒋雨还记得有一次,吴宜之在明知道周建安要来汇报工作的情况下,特意挑了这时间和蒋雨欢好,逼着她脱了内裤坐在他大腿上亵玩。那呻吟和交合动作所引起的稠腻声音,让周建安在门口尴尬得进也不是退也不行。
后来听警卫连的战士说,周建安一共在那别墅靠山崖的走廊上站了五分钟之久,其中还摔了越窑办公杯一个。吴宜之还特地提着裤子在那摔杯处看了又看,表情十分满意。之后周建安再看到蒋雨,表面上还一如既往的把蒋雨当做吴宜之的情人,保持一定距离但不乏体贴关心。但蒋雨却从周建安不经意瞟过她的时候,发现了灼灼的恨意。
只是蒋雨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对她如此不满。
后来想来,像周建安这种对吴夫人的爱,已经爱到深处,已经容不下她丈夫对其他人比对她好。也是颇为变态的。
因为只是点头之交,周建安见到蒋雨十分好奇。但表面上还是笑眯眯的问她为什么在这儿?蒋雨把文件袋递给他的时候,他还讲玩笑话那般讲了一句:“哟,现在老吴还真是物尽其用,连你都帮他跑腿了。”但看到那叠纸的头三段,表情终于和他内心相匹配。他抬起头看着蒋雨:“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你应该更担心的是吴宜之已经派人找到这些东西,由他亲信现在送到机场亲自交给他吧。”
“谁。”平常一向以温文尔雅示人的周建安狠狠的拍了下桌子:“谁。”
蒋雨站起来,这机会就是任鸽送给她的饵,她一定要好好利用:“你知道吴夫人很不满意我,要我死。我现在只要一个承诺,你放我出国。我就告诉你其他东西会被谁载到机场去。”
周建安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人能和我讲条件,尤其是你,更是不够分量。”
“那。”蒋雨绷得笔直的腿在高跟鞋的支撑下有些不堪重负:“横竖都是死,那我还不如等着吴宜之回来告诉他这一切。我就不相信整个a市的所有地方全是你的人。说不定他一气之下,我还能作威作福不少年。我不傻,不然也不会自投罗网的到你这龙潭虎穴。你现在要是抓我也可以,我已经在你想不到的地方留了东西,要是我今天没回去。。。”她故作轻松的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纸条?她在内心自嘲了一下自己,明明她连一片卫生巾都没留在那别墅内。
周建安内心的纠葛没有人能看得清,毕竟当他后半生在铁窗度过时,他从来没说过关于这件事的一句话,更没有想用自己爱情赚钱的想法。大约也是关心则乱,他最终放了蒋雨,并逼着自己表示,只要她说出那名字他便让人送她出国。
“必须是我熟悉的。”蒋雨附加了一句。
“熟悉的。”周建安点头,且动了杀机:“那你说谁比较好?”
“任鸽。”
便是任鸽。
四十五分钟后,蒋雨连滚带爬的回到别墅,惊慌失措的关窗关门,引得勤务员们低低耳语说蒋小姐最近精神不太正常。而她最后拿起手机在上面输入的一串字符,正是吴用下地狱的招魂曲。
这事儿的最终,那个□迭起的死亡,除了悲惨的当事者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参与进去。周建安只是打了个长长的电话;蒋雨在别墅的大床上抱着被子瑟瑟发抖,而任鸽则在a市电视台的《十万个红歌话你知》节目录制的现场,坐在几乎是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上,看着浓妆艳抹的四五十后的大爷太婆们唱着:“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几十公里以外,一辆不值钱的凯美瑞被两三辆车用刁钻的角度撞出了围栏,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故意,油箱被轻易撞破,形成了二十一世纪后不多见的轰天爆炸声。
当任鸽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早早结束了在a市电视台的工作,驱车回办公室的路上。当字正腔圆的女主播从一首简单的情歌当中插播午后新闻时,那股血腥味急速弥漫在她的耳鼻之间:中午一点半左右,机场快速通道安坝子附近发生一起车祸。车牌号为ac524b8。根据目前的消息,车祸造成两人当场死亡。现场惨不忍睹,已造成此处拥堵,请要去机场的司机朋友选择其他路口进入快速通道,转道而行。”
任鸽靠边、停车、站在一大榕树下把今天所吃的、昨天没消化完的一股脑的呕了出来,直吐到剩下胆汁。她除掉了吴用,没有一点快乐的感觉。脑海里盘旋着另外一个巨大的无力抗拒的声音:“死的另外一个人是谁?是谁??”
这时,她包里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的敦促她。她接起电话,有气无力的问:“谁。”
周建安在电话那头道:“小任,听说你回办公楼了?现在到我这里来一趟。”
果然如同任鸽预见那般,周建安向来会做到物尽其用,对任鸽这种小虾米都不例外。他见到任鸽走进他的办公室第一句话就是:“恭喜你。”
任鸽装作懵懂无知,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虽然对吴宜之来说是个坏消息。”他意有所指的说:“但站的角度不一样,想法就不禁相同。你以前的情敌最近很不走运。我告诉你这消息,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都说是以前的情敌了?谁啊?”任鸽笑了笑,在心里觉得自己十分恶心,快有自暴自弃的感觉。
周建安居然这时候幽了一默:“呵,看来你以前情敌挺多,那不就没多弥足珍贵了。”他移步到他的书案旁边,凝神屏气的在宣纸上写了“一网”两个大字后斜眼看任鸽:“今天早上机场快速通道出了一起严重车祸,死者一男一女,男的叫吴用,女的是个外国人。这事是我做的。”他再提笔之前,又道:“不过这事儿已经被我压下来了,暂时吴宜之还不会得到这消息。根据有心人士透露,现在吴宜之怕是已经知道我和小令(吴夫人)的关系了。我把你叫到这儿来,意思很简单。你”他用毛笔指了任鸽一下:“要是站在吴宜之那边,吴用就是你的下场。如果你站在我这边,那办公室里有个包裹,我给你两天时间,你得好好的使用它。”说完便提笔悬空写下了“打”和“尽”。
正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一把推开。吴夫人快步走了进来。目不斜视的看着周建安,一声樱啼。周建安的笔就生生的停在了“尽”的最后一捺。他当着任鸽的面就将其揽在怀中。一边还心疼的说:“没事了,我都搞定了。”那形象陡然从一个心狠手辣的盖世太保变成了十多岁为情为爱伤透脑筋的少年。任鸽默默的转过身,忍住恶心。把步子迈得又轻又艰难的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陈奕迅有首歌唱给叫《孤独患者》为什么没有人写个叫《拖延症患者》?
不性福
130第129章
整整一个下午任鸽都站在三十二层写字楼的顶楼,叼着根烟,拎着瓶偷带上来的二锅头。从表情到背影都显示着孤苦无依的无处可逃。她是想除掉吴用,在她心里的黑色名单上,长长几排都是她认为会给她的人生带来不幸的人,也曾经在睡不着的时候意淫着对谁谁千刀万剐,对谁谁用宫刑。可是想法总是想法,想会儿便得到满足可安然睡去。可真的做了,甚至附带了两条和她无冤无仇的人命,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甚至连吴宜之,对于任鸽来说,杀了他还不如让他锒铛入狱来得心安。
任鸽不是不知道吴用现在的女朋友怀了孕。如果她不随便的乱选机场这地点做所谓的交易。那吴用也不会有拿了钱就立刻带着莎曼莎买了机票远走高;飞的想法。应该是她潜意识里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才选了机场这个地点做到斩草除根?
想得太深,才发现自己其实挺可怕。
可是早就没有退路了,不是吗?从任鸽到a城的第一天起便得有这样的觉悟。她吞下最后一口酒,再把香烟滤嘴扔在垃圾桶里。满身酒气却又是悄无声息的走回办公室。办公室里的同仁们忙得如同陀螺,连看她一眼的空都没有。果然她办公桌上已经有一个包得紧紧的包裹。她提溜着,下了楼,上了车。
她趴在驾驶座,撕胶带花了五分钟,接着花了十五分钟无法置信的看着里面的手枪。以及一张打印的普普通通的纸条:48小时内杀掉蒋雨。
如果说任鸽刚刚还因为误杀莎曼莎被内疚感和负罪感压得快死掉,可现在这一头一身的汗则是在害怕这次自己真的死定了。周建安为什么会指名道姓的拖她下水?为什么会拖她下水还用了最狠的一招?她十分想不通。她要是做不到杀蒋雨,那周建安正好趁着吴宜之不在的时候清理门户,以绝后患,反正她任鸽也知道得太多。要是任鸽真杀了蒋雨,以此保命,那后果也是东窗事发之时她的替罪羔羊一只。
周建安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啊,任鸽坐在车里抱着头趴在方向盘上懊恼的感叹着,再想想自己,明显就是一个只用一步就能把自己搞到死的臭棋篓子。
现在的任鸽进退不得,左右为难。
就算各地三令五申的不许酒后驾车,任鸽也因为心烦意乱和心浮气躁一路轰着油门就往家里赶。甚至还连闯了三个红灯,以及给认真执勤的交警比起了中指。要不是因为她车上挂的牌照是政府的小号,说不定今晚上她就在看守所因为酒驾而必须关上十天半月了。
说不定任鸽还觉得自己被关了还比较好,不用管这些破事的纷纷扰扰。她停了车,摇摇晃晃的迈步入住宅楼前,又转回来。望着傍晚、火烧云下快高耸入云的住宅楼,上面万家灯火,可是属于自己的那一盏到底在哪儿?苦笑片刻,任鸽还是认命的进电梯、出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再摸出还放在包里的酒瓶,灌了好大一口,才开始掏钥匙,掏了几次也没塞进钥匙孔,最后一次还掉在地上。她把酒瓶塞进包里,弯下腰去捡,还没捡起来就被人从斜后方用女士皮包狠狠的打了一下。心中大乱,以为是周建安等不及已经对蒋雨下了毒手,要让她也跟着上黄泉路,转过身不知道该抱头还是该慷慨就义。。。。却看到了一张想念了几百年现在却不敢再见的脸。
“麦。。。苗。。。”
麦苗的不满并没有因为这出于情到深处化不开的低喊有任何松懈,而是依旧很生动的演绎着愤怒:“任鸽,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就算任鸽还在清醒的状态,麦苗问她这一题她大概也答不出个一二三。她瞒着麦苗做的事情太多,麦苗问的是哪一件,她不甚了解。更不要说在她已经喝得没什么逻辑的状态,所以她只能状似研究性的看着麦苗,严肃的表情和身上的酒气成滑稽的对比。
“你这个骗子。”麦苗不知道心底涌起的是委屈还是难过,她又用她的包打了任鸽一下。
这动作也不算多暴力,却像启动了任鸽某个开关。那刚刚还一副麻木老狗般的任鸽狠狠的抓过麦苗,不管旁边有人没人就把她摁在走道的墙上,眯着半醉半醒的眼睛,张了张嘴,没出一个音节却往麦苗嘴边吻去。
麦苗和任鸽接过不下一百个吻。青涩的、胆怯的、甜蜜的、色欲熏心的、不舍的、难过的。而这种夹杂着绝望、不悦和欲望的却是第一次。任鸽的吻就像一阵掀起滔天巨浪的暴风雨,吞噬着麦苗的所有感官。所到之处无不摧枯拉朽的击垮了麦苗的神经。麦苗的怨恨和不安就这样被任鸽轻而易举的变成了两人交换呼吸的空气,在挑逗、吸允和越来越深的欲念面前被压在的脑勺后面。在此刻,当麦苗闻着任鸽混杂着酒精的熟悉味道,小腹处勒出的一股灼热的力量让她脚软,不得不靠在任鸽怀里,近一些,再近些。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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