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醒了。
周身薄汗粘腻,手心里汗涔涔,被窝里满是热气,她感到黏湿不舒服,大概是还没脱身梦中,只呆愣愣望着黄旧的木质天花板。
昨晚睡觉前忘了关窗,和煦的风吹进,桌案上的书哗哗翻动,两片凋落的玉兰软塌塌地挂在窗台边沿,老式挂钟恰恰指向七点半,太阳刚爬上蓝湛湛的天。
今儿周六,不用上课,许念缓了许久,终于坐起身,适才梦境里的场景此刻已模糊不清,但那种浸入骨子的感觉却经久不散,许是羞耻心作祟,她抿紧唇皱眉,透露出些许自我厌弃的神色,同时耳尖悄悄染上绯色。
毕竟才二十岁,对于有些事终究放不开,这很正常。
待平复下来,随意找了套浅灰的运动装进浴室洗澡,她仅穿了纯白紧身短背心和同色内裤睡觉,桃李年华的女孩子已然发育完全,腰肢细瘦,长手长脚,身材曲线凸凹有致,胸前两弧饱满圆润,浑身都充满了朝气与活力,又有那么一丁点儿成熟感。
水温有些高,调了好一会儿才调到合适的温度,她扬头迎着水冲脸,再胡乱抹了把,勉强把旖旎的心思甩掉,热水沿着光洁的背滑落,流到排水槽处打转儿,简单洗了几分钟,擦干身体穿衣裤,收拾一番,下楼做早饭。
这栋老旧的红砖房只有她一个人住,四下空荡荡,家具、装修都十分旧派,很有八.九十年代的装修风格,实木方桌,裸在墙上的电线,每间房就简简单单一盏白炽灯,厨房挨着客厅,正对院坝,里面还算宽敞干净,院坝周围建有两米高的院墙,靠近房子这边种了两棵玉兰,墙左墙右是低矮的冬青,院子中央则是一棵高大的黄桷树,至于大门那边,葳蕤的深红三角梅盛放,小部分枝丫爬过墙头,团簇的花儿将褐色的枝条压弯垂在院墙之上。
房子是两年前外婆留给许念的遗产。
许家父母十几年前就离了婚,许父以净身出户为条件将许念甩给许母,许母又把她丢给自家妈,夫妻二人离婚不到一年就各自再婚,许念鲜少跟他们接触,故而不熟,因为习惯了外婆带,也不觉得伤心难过。
有了新家庭的许母无力负责许念太多,偶尔过来一次,打打电话,每个月给点生活费,零几年给三百,一几年给五百,直至许念读大学仍是这个数。
外婆太了解许母,亦太担忧许念,所以在弥留之际把名下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外孙女,连根毛都不给她,许母自知理亏,倒也不争不抢,一切尊重老人家的意思,只是不再对这个不亲近的女儿那么“上心”。
半年前,她找许念谈了一次话。
“你叔叔上半年动了手术,弟弟妹妹马上升初中,阿念,你能体谅妈妈一点吗?”
许念能猜到接下来的话,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你外婆不是留了五万给你么……”她迟疑吞吐道,眼神躲闪不敢抬头,兴许觉得为难愧疚,说完这一句就没了下文,她看男人的眼光一向奇差,先找了个垃圾,后找了个吃软饭的,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能活出点色彩和通透来。
看到这副模样,听见这番话,许念有点难受,但仅只一点。
“知道了。”她回答得比许母果断多了,没有埋怨,没有生气,甚至语气都没有一丝起伏,像真正的陌生人。
不过母女之间确实陌生,外婆活着的时候勉强能有交际,外婆不在了这份薄弱的感情亦随之埋进黄土,血缘关系,说重也重说轻也轻,看淡了就容易放下,没什么大不了。生活还是要继续,许念总不能拿刀架她脖子上逼迫,或者做出一些无济于事的行为,她需要为将来打算。
五万块,坚持到毕业绰绰有余,可要是想读研,似乎少了些,除去奖学金和兼职,她想到了出租房子,但出租房子没想象中那么容易,挂网上的招租消息未溅起任何水花,这片儿地处老城区边界,交通不便,发展远远落后于其它三个区,加之招租要求相对较高——两千块一个月,半年起租,押一付一,与主人合住,无人问津实属意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