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墙上的青苔被持续的高温晒干,裂成小块儿,院墙后的三角梅不知何时凋落完全,只剩下枝干和绿叶,秋天既是收获的季节,也是凋谢的季节,今儿才入秋,一路走来,巷道上尽是落叶,黄的,绿的,各种形状都有。那棵黄桷树今年长得尤为茂盛,十分显眼,高大且枝繁叶茂,几乎遮蔽了整个院子。
有时间该修剪了,许念想。
她不疾不徐走出拐角处,向家里去。
红砖房门前,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人,正如商店老板所说,是两个高个儿的男人,年长的那个眉眼间与许念有三分像,头发白了大半,很瘦,瘦得都脱相了,像竹竿一样,连西装都撑不起来,他皮肤也白,面色一看就不正常,一副行将就木的病秧子样。
隔得老远,他就瞧见了许念,虽然好些年没见了,但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八斤冲他们龇牙,可没冲上去,大概是害怕,身子紧紧贴着许念。
猜都不用猜,许念便知道对方的身份,她淡漠地望了望另外那个男的,看起来确实有三十多了,应当不会是便宜大哥。
假如生活是电视剧,此刻她应该眼睛微红,情绪激动到说不出话,或者哭着跑开,之后再经过一系列兜兜转转又臭又长的裹脚布似的狗血故事,最终上演重归于好、家庭和睦的剧情,然而不是,刚刚在商店里,她情绪的确有所波动,但这带来的影响微乎其微,走了一段路就没了,现在她看到许爸,真的就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冷淡,疏离,眼里没有一点该有的情绪,悲伤也好,愤怒也罢,总之都没有,相反,平静得不像话,平静到她先开口问:“有事?”
问的是另外那个人,而不是许爸,她知道许爸要来做什么。
对方有点尴尬,看了看许爸,客套伸出手:“许小姐您好,我是齐永明,许总的私人助理。”
许念不喜欢搞这一套,但还是伸出了手,这时八斤忽然闹腾,要往家里跑,她赶紧抓住绳子,齐永明很有眼力劲儿地收回手,恭敬退到许爸后面偏左的位置。
许爸站在一旁干杵着,好几次似乎想说话,但又不知为何开口。
周日,邻里邻居们都在家,许念不想让大伙儿看热闹,于是摸出钥匙开门,冷声道:“进来说——”
院子地面上落了一地的树叶,不过所有东西都收拾得齐整有序,客厅里的场景一如以前,连家具都没怎么变过,许爸四下扫视,眼里有点哀伤。
依照许念方才的态度,他肯定明白什么意思,他以为许念一定不会接受自己,兴许见面了,会大吵大闹,亦或是控诉他的种种不是,他会来这儿,自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都不是,与想象中截然相反。
许念如此冷漠淡定的表现,无不在告诉他,她不在乎这些,更不关心。
他在她的生活里,在她的人生中,什么都不是,所以不在乎不关心,无所谓要做什么,反正她不在意。
进了屋,许念把八斤带到楼上,再下来。
她没把这两人当客人对待,连一杯白开水都不给倒。许成良站在原地看着她,齐永明跟着一块儿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