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被人来过来时显然还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境况,她一见卫初宴便立刻露出了喜色,唤了声“卫姐”,卫初宴冷淡地应了,唐棠也只是高兴了一瞬,转而又想到自己犯下的错,顿时又低下头,随她娘揪着她骂,连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唐夫人骂了两句,又红着眼眶同她说了如今的情况,唐棠听了道:“我早已有了进牢狱的准备,却未想到她那小妾的孩儿也没了……妹妹她……罢了娘亲,您快派人去刘府将人接回来吧,先前若不是刘府扣着人不放,咱们早已将她接回来了,也许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唐夫人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水抖了抖:“哪有那般容易?你妹妹身上背了刘家两条人命,刘家怎可能放她回来?”
“可妹妹——”
唐棠还未说完,一群拿着枷锁的穿官袍的人便冲了进来,口中唤的是“唐棠”二字。
卫初宴见时间不够了,拉住唐棠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又与唐夫人说了莫急,将斗篷的帽子罩下来,在那些人搜过来之前低调地离开了。
卫初宴回了府,府外早有人在等着了,见到她就有一人往里边跑去,大约是报信去了,卫初宴快步走进府中,在路上遇上了找出来的爹爹,同他说了几句话,而后说到唐棠的事情,将自己的打算与他说了。
她记得爹爹常爱看些兵书,约摸也不排斥将唐棠送去边军,可爹爹却反对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入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救棠妹的方法了, 纵使爹您不愿意, 女儿, 还是要做的。”
卫初宴先前见到爹爹时的那抹笑淡了, 她一身玄衣立在那里,袍袖给风吹的乱舞,她却静然不动,显出一种不可动摇来。李源是个高大的男人, 高而胖,五官略微平淡,显出一种敦实的憨厚来,但他其实是个精明的人。他站在卫初宴身前, 略微低着头, 看着女儿较之两年前又变化了一些的眉眼, 心生感慨。但无论怎么变,那双眼睛是很像婉儿的,像是静止的冬日湖泊, 澄澈而明亮, 婉儿的有雾, 因此显得柔弱, 可是阿宴没有,她的眼神总是清澈的,只在陷入思考的时候浮上一层薄雾,所以,当她这般坚定地看向他, 那清澈到了极点的眼神,令李源纵有千百种理由,也说不出口了。
他闭上眼,复又睁开,默认了女儿的决定。
卫初宴松了一口气,和他重新迈开步子朝里边走,两父女一个清瘦如松柏,一个却胖乎乎的,但是脊背却是一般的直。到了里头,卫婉儿抹着眼泪扑了上来,一下扑进了女儿怀中,抱着她左看右看,连连说:“长大了。娘的宴儿长大了许多。”
卫初宴心中柔软,和在一旁微笑的爹爹对视一眼,用力地抱住了娘亲。
一家三口叙了叙别离之情,卫婉儿想起干女儿的事情来,急忙又问了问初宴她出去的所获。卫初宴将事情挑着与娘亲说了,也提及了让唐棠去边关的事情来,卫婉儿听了也很是担忧,不过比起李源的直接否定,她倒是显得有些理解。
“棠儿那孩子脾性急,又爱极了武艺,平日里不是来我们这里,便是在军营和人瞎玩,或是又和她的那帮朋友满街的游荡。我也曾说过她几次,那孩子每次都笑眯眯的应下,却一回头便忘到了脑后。此次她闯下如此大祸来,合该承担一二的。你若已想好了,便好生在陛下那里替她说说情,求陛下答应让她赴边关赎罪,在那好好磨练个几年吧。”
赵寂还是皇女的时候有时也来卫府作客,卫家爹娘都是知道她对卫初宴的看重的,初宴此次又是为皇家的事离都两年,她因此很轻巧便说让卫初宴去陛下那里说情。卫初宴应了,卫婉儿又拉着她的手到一旁椅子上坐下,殷切嘱咐道:“如今边境风平浪静的,她去那边,说是戴罪立功,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大危险,你也别让她在那边磋磨太久,她还未成亲呢,这么小一个人儿,我做干娘的也心疼的紧。等个几年,你看能否再找个由头将她调回来。”
李源在一旁听着,忽然也想通了,微微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的样子。卫初宴余光扫见了,对她爹娘的想法也有了个大概的理解,顿时便有些无奈。
他们觉得唐棠去边关不会有事,左右年轻,磨一磨性子也好,可他们却不知道这几年匈奴便要犯境了,棠妹前世便是死在了草原上。她那时只觉得唐家小将军少年英雄、一腔热血为国,但此刻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她才晓得,唐棠前世中了人的埋伏,恐也是因为她这暴躁的性子。
可不是,一追匈奴便追出五百里,在人家地盘进的这么深,匈奴若还不能取下她的首级,也真是配不上在马上长大的传闻了。
“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卫初宴说的亦很笃定,她打算将唐棠送去不能上前线打仗的伙头营里,好生磨一磨她的锐气。唐棠武艺是有的,若她能在那样的环境里还不拉下习武,日后的军营总有她的一席之地,若她因为去了伙头营便自暴自弃,那她便当救了这妹妹一条性命吧。
若真那样不成器,等到唐棠回长安,她再去拉拨一下她。
因为已经有了救人的章程,唐棠的事情暂时便被搁置下来,卫初宴留在府中陪爹娘说了会话,又一起用过一顿丰盛的晚饭,正打算离开时,被娘亲拉着不让走,说是许久未见她,还有许多话要与她说,还有很多事情要问她。
初宴无法,她其实也很想爹娘。她是个顾家的人,这辈子最令她高兴的,除了没有因为刚重生的错误决定而错过赵寂之外,便是这辈子娘亲没死、爹爹也没出家,她还带着爹娘脱离了卫家来了长安,有了个和暖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