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意思,茗夏不得不从。但在见到蒋乔前,她心里是有些发怵的——就怕这位蒋小姐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娇气小姐,那面对这宫里的明枪暗箭,她一人可是护不过来的。
可如今这一路瞧来,蒋乔不娇气,懂赏赐,会伪装,也不全然是天真的做派。茗夏有些惊异于严嬷嬷难得的看走眼。
自己将来伺候的主子不是傻白甜,茗夏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意味着自己不用像香茵一样,时时为陈修容和香卉的冲动擦屁股——就像刚刚香卉不回禀陈修容,就擅自给蒋乔一个下马威。
过会儿再传到宫里、传入皇上的耳朵里,恐怕陈修容本就不好的名声会雪上加霜。
皇宫就是个大染坊,进来的人都会被染上不同的颜色,或是对恩宠权势的贪妄,或是对他人的嫉恨,也有少见的初心未改。
皇上向来重情重义,就凭着其父的恩师之情,只要自己这位新主子安安分分,不染上乱七八糟的颜色,将来在宫里不会混得太差。
宫人的荣辱生死皆是依附于主子,蒋乔活得不差,就代表自己活得不差。茗夏偷偷松了口气: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获得新主子的信任,然后帮新主子打理好小小的东侧殿,盯着许太后挑来的宫女宦官。
蒋乔对于茗夏那几眼的注视恍若未觉,只安静地站立着。若是路过的小宫女行礼,便小心地点点头。
没有宫女会心甘情愿辅佐不聪明的主子,自己在外人面前可以扮拙,却要在茗夏面前露出一点聪慧。
茗夏沉稳大气,不是许太后的人,又在宫中历练过,会是个好帮手。
蒋乔敛目,收了心思,等着陈修容的召见。
那厢,香卉进了内殿,下意识地放轻手脚。
掀开如意软帘,便看见陈修容和香茵围在小床边,面带浅笑。
“娘娘,二皇子还没醒么?奴婢已经叫人去拿盥洗的温水和下午的点心了。”香卉一改方才的模样,笑容满满地问陈修容。
陈修容没动作,望着小床上白胖圆滚的二皇子,目光温柔:“春日到了,这白日愈加暖和,瑜儿也变得贪睡了。”
香茵却是抬头问香卉:“方才门口好像有些动静,是谁来了?”
香卉笑意一凝:“是分到咱们咸福宫的新人,来给娘娘请安,我看二皇子还没醒,就让她在那儿等一会。”
陈修容哼一声:“端妃就是欺负本宫位份低,同样是诞育了皇子,怎么不见她往德妃的景福宫安排新人呢?”
这样一想,门外的蒋乔也变得可恶起来。
香茵皱眉,再问道:“你为蒋小仪搬椅子了么?”
香卉咬了一下唇,还是说了实话:“横竖是个新人,位份也不算很高,看着也不聪明,我就让她站在那儿等了。”
香茵离开小床,走到香卉身边,低声责问:“你怎么能不回禀娘娘,擅自就给新人下马威呢?若是这事传出去,你置娘娘的名声于何地!”
香卉此时也略有些后悔,但仍是不服气:“现在不是来回娘娘了么。”
陈修容见二皇子仍是酣睡,便起身望着香卉二人:“没事,让她在门口站一会儿吧,本宫现在也懒怠见人。”
香茵叹气:香卉是娘娘从自家府上带来的宫女,平日她们二人发生矛盾,娘娘总是更偏向香卉一些。
这对主仆的心理香茵也能理解:当年陈修容怀孕,何等的风光。但等到二皇子生下有些痴傻后,皇上虽然照常赏赐,也定期来看望二皇子,却时不时有其他妃嫔拿这事冷嘲热讽。
陈修容被人戳了痛处,每每都和别的妃嫔吵架拌嘴,吵得面色涨红,仪态全无。皇上亲眼瞧了几次后,对陈修容愈发失望,每次来也就看看二皇子便走了。
陈修容没觉出是自己的原因,将日渐失宠怪罪到新妃嫔和得宠妃嫔的头上,仗着自己是宫中少有的主位娘娘,天天跳别人的刺。
最近,陈修容又和颇为冒尖的苏顺仪对上了,让香茵好不头疼。
如今见蒋小仪是新人第三位,生得貌美,陈修容自然不待见。
今日陈修容意欲给蒋小仪一个下马威,香茵却怕蒋小仪是个有心人,等会儿来个娇弱晕倒什么的。
就算蒋小仪没晕倒,就这样叫新人站着,面子上也不好看。
更何况,陈修容早已失宠,作为主位,好不容易搬来个新人,怎么不想着拉拢一二呢?
香茵看着陈修容半点没想到给自己铺路的样子,面露无奈:怎么办呢?自己的主子,含泪劝呗!
这样想着,香茵缓缓走近陈修容,耐心劝道:“娘娘不想见人,将赏赐给蒋小仪,打发走便是了,何苦让蒋小仪在门口久站?下次去请安,又要被苏顺仪拿来嚼说,说娘娘刻薄等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又不好了。”
陈修容想到苏顺仪的碎嘴,明显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哼道:“近日殿中省也越来越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上个月的水果份例全是些柔昭仪挑下的次货!爹爹还传话来让本宫补贴家里,可本宫自己在宫里钱都不够使了!如今还要赏赐新人!”
新人,新人,一个个来抢皇上对她的宠爱,还要她给赏赐!陈修容有些恨恨。
香茵静静地听陈修容发完牢骚,知道直劝的法子不管用,就另起了一个话头:“娘娘自然幸苦,又要顾着二皇子,又要照看陈家。奴婢刚刚才想起来,就是这位蒋小仪在选秀时揭发了温家小姐做的事,才叫表小姐一并被排出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