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颜施主且先去佛堂祭拜亲人,小僧去禀一声,一会儿再给施主答复。”
颜熙忙道:“那如此就有劳小师父您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那小僧又朝颜熙告了下手后,这才错身而去。
而颜熙则拾阶而上,进了佛堂。
同往常一样,先买了香火,又捐了香油钱,然后焚了香立在亲人牌位前的香炉中。最后,她在佛像下的蒲团上跪了下来。
“祖父祖母,爹爹娘亲,你们都不用担心熙儿,熙儿如今过得极好。铺子里的生意很好,邻里乡亲相处得也十分和睦。收的三个小徒弟,也一个比一个勤快认真,比熙儿小时候好多了。只要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往前走,祖母多年的心愿、以及在熙儿身上的期望,一定能实现。”
“虽然舅舅舅母不在身边,但卫家伯父伯娘,还有卫三哥,都对熙儿极好。熙儿一个人在京城,也不是无依无靠的。”
“如今手头已渐宽裕,待再过几年,应该能置办下一处宅院来。到时候,就把舅舅舅母一家都接进京来住。”
“娘,舅舅舅母和表弟表妹们都很好,您不必担心。”
心中这般默念了一番后,颜熙俯身磕了三个头。
待睁眼起身时,恰好方才那小沙弥回来了。
颜熙见状,忙离开了佛堂,朝那小僧走去。
那小僧说:“颜施主,请随小僧这边来。”
颜熙见状,忙喜问:“可是方丈大师答应见我?”
那小僧道:“贫僧把事情同住持师祖说了后,他便叫贫僧领施主过去。”
颜熙忙道谢:“多谢小师父了。”
小僧引着颜熙去了间禅房,才推门进去,那方丈瞧见颜熙,便诧异的“咦”了一声。
一旁小沙弥竖着手在胸前说:“师祖,颜施主给您带过来了。”
方丈点点头,冲那沙弥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沙弥应了“是”退去门外候着后,方丈这才看向颜熙。
金龙寺的慧云方丈颇有威严,他望过来时,颜熙不敢与他直视。颜熙错开目光,给他请了一礼道:“见过方丈大师。”
慧云方丈冲颜熙点了点头,然后说:“颜施主不必多礼。”然后请她坐下来说话。
颜熙于一旁方凳上落座后,这才重新又抬眸朝方丈看去。
而这时候,慧云方丈面上神色早恢复了平静。他只是一脸智慧和似是看透玄机的望着颜熙,语气也是很平静。
“施主似是异世之客。”
颜熙一愣。
但想着魏珩说的此方丈大师乃是最有智慧之人,她便接话道:“大师,小女子累日来连做噩梦,也不知道是何缘故,还望大师能解惑一二。”
而此刻,魏珩人也已至金龙寺。他才将马递给寺里的沙弥牵过,就听身后有动静。
转身去看,便见卫辙打马已快到跟前。
魏珩没走,只静候在一旁等他靠近。
第59章【v】娘亲还在世,这于她……
魏珩负手而立,此刻那身明紫官袍早已褪下,身上穿的是他平常惯穿的水蓝锦缎圆领袍。
一身素雅,在这样的炎炎烈日下,更显得干净清爽、赏心悦目。
再加上他面若冠玉,气质端贵,立在人群中犹若鹤立鸡群。所以,一时四周频频朝他投来目光的香客不少。
有上香的妇人会私下悄悄打探问这公子是谁,也有那胆大的小姐羞羞答答的偷看他。待看完后,实在难为情,便会一头扎进自己母亲怀中。
魏珩什么都知道,但却视若无睹,目不斜视。
他只目视着渐行渐近的卫辙,眼中再没旁人。
而卫辙却把这样的一番场景实实在在看在了眼中,他黑眸在那群妇人小姐们身上严肃的滴溜转了圈,然后收回,跳下马的同时,他看向了魏珩。
立即有小沙弥过来也替卫辙牵马,而卫辙一来,那些妇人小姐们便不敢再往这里多看一眼了。
平民百姓们都怕当官的,卫辙此刻身上那一身明紫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加上他容貌虽英俊,但却冷眉肃脸,尤其这会儿似是心情不佳,更是一张脸沉得犹如玄铁寒霜。
都怕惹上官司,都怕惹怒了官老爷。
所以卫辙一来,方才围聚在这边的人群突然就一哄而散。
瞬间就冷清了下来。
卫辙心想,这魏世子这副皮囊和风骨,当真是能招蜂引蝶。他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往那儿一站,竟就能引得无数女子为其倾心。
不过,心中所想归心中所想,卫辙却没说出口。
而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卫辙便想到了自己此番的来意。
他是为颜妹而来。
“那件事你跟她说了?”卫辙直接问。
魏珩卫辙彼此有一定的默契在,尤其是在颜熙的事情上。比方说,卫辙知道魏珩把什么都查到了,而魏珩也知道卫辙知道他查到的那些事。
卫辙派人暗中去打探他的消息,他不可能没察觉。可他没阻拦,其实也就是没想瞒着卫辙。
而卫辙也知道他是故意没阻拦,也没藏着掖着那个消息的。
所以,此番二人说起话来,就简单明了了许多。
魏珩摇头:“尚未。”
卫辙以为颜熙是因为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才会今日过来金龙寺。以为她过来,就是为了将她母亲的牌位拿下来的。
既然人没死,牌位自然也不必再供着。
哪有给活人供牌位的道理,这并不吉利。
但魏珩却说他尚未告知颜妹真相。
卫辙不免目光深深探了他一眼,想多问几句,可又觉那是别人隐私,他多问或许并不好。
可若不是因为知道了她母亲的事过来的,卫辙实在想不出她还会因为什么这般急匆匆过来。
卫辙有对别人最起码的尊重,并不会刨根问底,所以他只是问魏珩:“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提起这个,魏珩便也犯愁的轻蹙了下眉。
其实这种事,他应该越早说越好。她和徐四夫人容貌如此肖似,待不久后徐平洲携夫人回京,她也迟早会知道真相的。
而与其叫她到那时候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得知真相,倒不如如今他就慢慢的一点点把真相透露给她,让她不至于太过大悲大喜。
“本来是打算昨日说的,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能说得出口。所以,我今日过来,是想直接告诉她。”魏珩看着卫辙,目光定定。
卫辙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也同样顾虑。不过,我也还是觉得此事能趁早说就不要拖。颜妹身世实在可怜,若能叫她知道她还有一个至亲之人仍活在这世间,她会高兴的。”
魏珩点点头,算是应了卫辙的话。
卫辙之所以急着赶过来,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下,也是因为实在担心颜熙。而如今得知她其实还未知道真相,想着她此番急急出城也并非因为那件事,不免心中也稍稍放下了些。
方才这里香客还甚多,热热闹闹的。他过来的时候,还瞧见不少妇人小姐偷看魏珩。
可这才多会儿功夫,那些人就全都一哄而散了,这会儿身边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卫辙感觉到了异样,不免轻拧了下他那两道浓眉。
魏珩看出了他的疑惑,便替他解惑道:“普通百姓都怕当官的,所以你这一身官服加身,他们自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卫辙看了看自己,又去看了看魏珩。
他更好奇了。
不由拧眉问:“你身上的衣裳是什么时候换下的?你在宫城门外打马而去的时候,我是看到的。”魏珩走没一会儿功夫他也打马出发了,若魏珩途中回家换了身衣裳,他绝对不可能还能赶在他前面。
魏珩说:“我多年来的习惯,会时常在身边备一两套常服,以备不时之需。”
卫辙这才想起来,他上下朝都是坐的马车。
想到他那豪华香车,卫辙不免又想,想来他那车内不仅备有常服,也还有别的东西。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关心的,卫辙明白后便点了点头。
“多谢魏大人提醒。”卫辙适当应付了一句后,又朝寺内看了眼,而后说,“既是我这身官服不便出现在这儿,那我便打马先回城。颜妹那里,就有劳你了。”
魏珩颔首:“还请卫将军放心。”
卫辙想了想,又点他道:“但你要记住了,要时刻注意她情绪。她从小是她父亲和祖母一手带大的,同他们感情很深。而她母亲,在她两三岁、三四岁的时候就不见了,想来如今她对母亲的印象甚少。”当时那年发洪水,她母亲带她回娘家,半道上正好遇上了这场灾难。
后来她活下来了,而她母亲为了护着她,却同其他遇难的乡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时没看到尸身的不仅她母亲一个,遇难的乡民,很多都被大水不知冲到了哪里去。
起初她爹一直派人去找,也一直都抱有希望在。可后来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了,仍没有丝毫消息,也就渐渐接受了她已经亡故的事实。
当年夏天的那场天灾,他如今仍记忆深刻。他记得他当时已有十岁的年纪,甚至当年他还亲自上阵去帮过官府衙门的忙,同他们一起救助过百姓。
如今再回想起来,其实他对孩童时期的颜妹也有点印象了。林家和他们卫家算是世交,几代交情都不错,所以当时那场大水,林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随父母去看过。
当时那个一直哭着喊着要娘亲的女童,正是颜妹。
之前不知道这些事,所以一时没想起来。如今知道了这些后,将记忆一拼接,便记了起来。
原来当年他们就见过。
原来她就是那个哭得撕心裂肺喊着要娘亲谁哄都不行的女娃。
这样一想,卫辙便更心疼了。
卫辙说:“她爹为了她娘亲,之后多年一直未再续娶。而她娘亲,如今另嫁了他人,我怕她会因为她爹而心里暗怪她娘亲。”卫辙心中知道此事怪不上那徐四夫人,毕竟当年她在大水中磕坏了脑袋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而这些年来,她也一直未有记起从前。
那徐平洲当年也是去查过徐夫人的身份的,只是那场大水冲走了一切,根本无迹可寻。
后来就是在朝夕相处中,徐平洲爱上了徐夫人。
再后来,便是徐平洲不顾家中反对,坚持要迎娶徐夫人为正妻。当年正好是新帝登基不久,皇后和贵妃相争激烈。徐平洲如此做,在那些名门勋贵看来,无疑是有失家族颜面的。
所以最后,皇后做主,亲自请旨圣上,将徐平洲打发到了西境荒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