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静立在树荫下的一抹身影。
魏珩来了有一会儿了,可以他比颜熙过来的还要早。早在从暗探口中得知卫辙寻到了颜宅来时,他就过来了。
只是过来后才忽然想起来,他又有什么资格进这栋宅子去。
若他真进去了,和卫辙一起在她家坐下来喝茶,想她回来后肯定会不高兴。
所以,思虑再三后,魏珩最终选择了等在门外。
若说心中不紧张、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他早就知道,就凭卫家同她的往来,卫辙对她的照拂,卫辙不可能没有半点别的心思在。
也正是因此,魏珩才越发有危机感。
若真论起来,她同卫辙也还算名正言顺。如今他赌的,就是她心中没有卫辙。
可若再如此下去,日后的事他也不好说。
毕竟卫辙……他身为男人兼情敌,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值得女子托付终身的人。
若他家中姊妹能嫁这样的人,他心中多少也是愿意的。
但颜娘不是他的姊妹。
这会儿在这儿看到他,颜熙是始料未及的。
突然又想到他那日晚上等在门口跟她说的话,颜熙心中略有动容。
但这份动容,也不足以叫她彻底放下过去,彻底跟从前的一切道别。
所以,见他这会儿人只是立在树荫下同她隔空而望,也没过来,颜熙便坚定的转身进了门。
朱漆铜环的大门重重一关,魏珩被隔在了门外。
但魏珩对此倒并不太在意,因为他知道,卫辙今日过来,哪怕是把话摊开了说,颜娘也是拒绝了他的。
回去后,魏珩去了长公主那里。
长公主如今在忙着准备聘礼的事,婉柔这几日日日过来,也在陪着长公主忙。
老夫人在此事上不予置评,二房那边更是插不上嘴。所以,如今有关魏珩娶妇一事上,就只魏国公同长公主夫妇二人在打擂台。
但其实对于此事他们二人任何一个都做不了主,不过就是看谁愿意站在魏珩这一边罢了。
长公主起初是不同意的,但后来松了口后,她见儿子每日都笑容满面到她这里来,儿子的这种高兴,似是从前十多年她都不曾看到过的,她心里便也隐隐觉得,或许自己这个口松得对了。
再加上又有婉柔一直在一旁劝她,总说些好听的话给她听,把她也说的对未来的日子竟隐有一丝期盼。再看婉柔如今,一眼明了的就能看得出她婚后日子很好,所以长公主不免也会反思,是不是她从前都错了?
珩儿的有些话,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在。
她不该让婉柔一直活在悔恨和痛苦中,也不该拉着珩儿同她共沉沦。有她一个人记着那份仇恨就够了,他们两个还年轻,或许真的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是颜氏也好,谢氏也罢,只要不是魏无垠那一头的人,她心中也没那么抵触。
说到底,魏家的门楣是否因娶一个新妇而有辱,又与她何干?
魏无垠若能因此而气得暴毙身亡,那才叫好呢。
想到此事能气到魏无垠,静华长公主心中就更是高兴了。
婉柔一边陪着长公主喝茶说话,一边还在努力开导她道:“姑母,您瞧这样多好,表兄高兴了,您也高兴。母子二人其乐融融的,多好啊。”又有意的摸了摸自己肚子,道,“等新妇一娶进门,过个一二年的,您也能升辈分了。您瞧,日后怀中抱着个粉团子一样的娃娃多好,小娃娃们可都可爱极了。到时候,婉柔肚子里的这个,也有玩伴。”
提起这个,长公主更是眉眼温和。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儿子和婉柔小的时候。
二人都是从小就生得极好,那样漂亮的小娃娃往怀里一抱,别提多开心了。
“希望吧。”长公主虽心中越发有所松动,但面上仍是端着,口上也不肯多说几句好的。
但婉柔知道,能到这一步就够了。
过犹不及,所以,她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二人正说的开心时,魏珩过来了。
婉柔想着他们母子也该有体己话说,她便识趣起身道别说:“我来也有好一会儿了,这天都要晚了,若再不回去,相公怕是要在家望我了。姑母,表兄,我改日再来。”
长公主留她说:“这都要晚了,你便搁这儿留宿一夜吧,我看谁敢说什么。”
但婉柔却笑着摇头道:“来前同他说好了的,他怕是这会儿已经下值了。若他回家去后瞧我不在,指定得寻过来。到时候,您还得也留他住啊。”
“这有什么不能留的。”长公主说。
魏珩能明白他们小夫妻二人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那份心情,于是就笑着直接接过话来,对婉柔道:“趁着天还未黑下来,你便快回吧。”又嘱咐,“记得叫车夫把车赶慢些,你如今身子重,万万闪失不得。”
婉柔忙说:“多谢表兄关怀,我省得的。”
既如此,长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也叮嘱她一路上都要好好的。天都要晚了,这人还怀着身子,长公主始终不放心,便让自己身边的一个嬷嬷送她回去。
目送着婉柔走后,母子二人这才说起自己的话来。
长公主看了儿子一眼,问:“你说,什么时候去提亲,又去哪儿提亲?”
颜氏情况特殊,她自己是个孤女,也是自己独住。虽有母亲,但却改嫁了。她又没肯去徐家认亲,这会儿去徐家提亲,恐怕不合适。
何况,若真是要去徐家提亲,她就压根不会答应这门亲。
魏珩心中自有自己的打算,他无意识摩挲着手指。
“这几日实在是叫母亲辛苦了。”魏珩态度诚恳,“但提亲一事再稍等等,颜娘她最近正在购置屋舍,怕是过不了几日,便要搬新家。等到时候,直接请了媒人去她新家便可。”
魏珩心里想的是,届时她必然会将供奉在金光寺的父亲牌位再请回家中。到时候,就看她的意思,是对着她家中长辈的牌位提亲,还是她也把她母亲请来,这都好说。
其实魏珩眼下最棘手的一件事是,颜娘始终还未能放得下过去。
包括前世,包括此生。
*
颜熙最近几日一直把心思放在选宅子上,经过货比三家后,她最终敲定了一处。
虽比不上如今赁的这栋大宅子,但她看中的这处,不论地段儿、人气、安全性,都是权衡之后最好的。两进的宅子虽稍有些旧了,但院子像是一直都有人打扫的,精致得很。
主人家也是急卖,颜熙付了钱,即刻就可搬进来。
买了下来后,只花了三五天时间,颜熙就彻底搬到了这处新宅子来。
这回同上回不一样,上回是赁屋子住,总还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而如今,这是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的房子,她可以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颜熙心情大好,一翻日历,见次日就是个黄道吉日,于是颜熙决定明儿一早便起身去金光寺。
这处宅院中就设有祠堂在,颜熙命人打扫过了,只待接了祖父祖母和父亲的牌位回来,就即刻可供奉上。
颜熙一大早便带着丹青入画出城,这会儿城门才开,城外的人正往城内挤赶早集。而出了城后,渐走渐远,路上反倒是人烟稀少起来。
而就在此时,不知道从哪里就冒出来一根冷箭,直直朝颜熙的座驾射过来。
第71章【v】魏珩抖了抖官袍,冷……
丹青入画虽是女子,但从小就习武,二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所以那冷箭还离得八丈远时,二人就有所警觉了。待箭靠近后,丹青直接抬手一夹,便把箭夹在了中指同食指间。
但这显然没完,这支箭被接住后,更多的箭如同疾雨一般射了过来。
丹青入画二人显然是坐着接不住这么多箭了,于是二人转身冲马车内喊了一声后,便都飞跃而上,几个翻转,便打落了靠近马车的那些箭矢。
而此刻坐在马车内的颜熙同丁香,自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丁香有一瞬的惊恐,然后反应过来后,她本能就张开双臂,紧紧将颜熙护在了她身后。
“姑娘,外面好像出事了。”丁香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不免惶恐又害怕,“不知是不是遇到了山贼,可只听到兵器的声音,也不见有人声啊。”
颜熙是死过一回的,相比之下倒镇静一些。
她伸手将丁香护她在面前的手臂拿下,而后倾过身去,悄悄的撩开了轿帘一角。
外面很安静,丹青入画二人一前一后的护在马车边,神情紧张且戒备。
这绝对不是遇到了山贼!
第一,再嚣张的山贼也不敢在京城如今如此猖獗。第二,若真是山贼,也不该是这种架势。
所以,这必然是一场有计划的刺杀。
可若是有心刺杀的话,又为什么要杀她呢?她到底是得罪了谁。
颜熙是真搞不懂,背地里到底是谁想杀害她。若她没猜错的话,如今外面这拨人,应该是同前世下毒暗害她的是一拨人。
可又能是谁?竟要追着她杀两世。
这得是怎样的深仇大恨。
颜熙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见外面平静下来了,颜熙以为应该是那些杀手知道了丹青入画不是普通婢女,所以知难而退了。却没想到,她只才放下车帘的瞬间,耳边又传来“嗖嗖嗖”好几声。
紧接着,好似是双方交手升级了,颜熙还听到了刀剑之声,好像是丹青入画同那些人面对面交上手了。但不管外面怎么打,颜熙所坐的马车却是一直都纹丝不动。
外面的人根本闯不进来。
连靠都靠不近。
听外面的动静,看来是人手不少的。丹青入画虽身手极好,但以少敌多,怕是也难应付。但现在外面明显是双方势力旗鼓相当,甚至还是她这边略胜一筹,所以颜熙心中不免又多了丝好奇。
待再去撩开帘子看,她才知道,不只是丹青入画在同那些人交手,她这方阵营的,还有别人。
颜熙这才想起来,魏珩曾说过,他有暗中派了暗卫跟护。
这场厮杀不知过了多久,仍是没有止息之意。颜熙一直于车内静坐,从清早东方才露鱼肚白时,一直静坐到太阳东升。
眼瞧着都一两个时辰过去了,仍还没有止战之意,颜熙不免也失去了耐心。
而这会儿,丁香反倒是心境平和了。她知道外面的人根本伤不到姑娘和她,也就并不担心了。
并且丁香不但不担心,她还在一直偷偷看外面的战况,然后即刻如实禀给颜熙知晓。
“姑娘,敌方又多了几个人。”丁香认真看了会儿后,又道,“方才我方有力敌不过之意,然后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两个。现在的话……好像两边人又势均力敌了。”又看了一会儿后,丁香也放下了帘子。
明显,连丁香也看出来了,这怕是一场拉锯战。
“这得打到什么时候。”丁香一边说,一边拿出桃花扇来替颜熙扇风,然后抱怨道,“虽到九月份了,但只是一早一晚凉快些,正午的日头还是毒辣的。这眼瞅着太阳一点点高升,若姑娘一直被困在这儿,还不得热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