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实在是担心,不免悔恨极了她当日的决定。
她当时,就不该脑子一抽,突然答应了放颜氏离开。当时,若她极力去和长公主力争,她是能护得下颜氏的。
至少,她能护颜氏到珩儿回京来。
“这事同您老人家无关,您别唉声叹气了,回头气坏了自己个儿身子。”方嬷嬷见老人家总怪自己,这些日子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她忙来劝。
老夫人道:“我是真没想到,珩儿竟比他爹当年还要痴情。也没想到,他对那个颜氏竟已情深至此。那这么看,从前他的所作所为,倒还算是收敛着些了。”从前只觉得他看重颜氏,心里有颜氏,但从没想到过,颜氏在他心中竟然这么重要。
方嬷嬷说:“世子素来是重情重义之人,他又年轻,未怎么历过感情上的事,一时难走出来总也正常。待再过些日子,时间冲淡了一切,他就能明白您老人家的良苦用心了。”
“我看未必。”老夫人哀叹,但又说,“希望如此吧。”
她想了想,又问方嬷嬷:“颜氏如今过得如何?珍宝铺子里生意怎样?”又道,“上回听琦儿回来说,她那铺子虽有两层高,但就巴掌点大,多几个人往里去,可能都挪不开身。位置也不好,没在繁华的街道,从那里过的,都不是些端贵之人。”
方嬷嬷笑:“那是三姑娘同情颜姑娘,夸张了些。”她客观道,“颜姑娘的铺子虽不大,但也不至于太小。何况,她如今做的也不是达官贵人的生意。上回奴婢奉您老人家的命去送信时,见那小铺生意还可以。”
“那就好。”老夫人点点头,如此倒稍稍安了些心,“这孩子身世可怜,心地也不错,我倒盼望着她日子能好过些。”
*
颜熙也没想到,不过是做簪活做累了,开个窗透个气,竟就能碰上魏珩。
颜熙本来是打算装着没瞧见人的,直接收回目光,然后关上窗。但她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既已放下了,又是好聚好散,她再见他时为何不能大大方方呢?
视而不见,或者装模作样,反而显得是她小气了。
就好像心里还有他,还没放下似的。
何况,魏珩也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见不着也就算了,既是见到,总该好好给他行个安、请个礼。哪怕日后不求他多多关照,也还得请他高抬贵手。
总之,他是尊佛,她得罪不起。所以能不冒犯就不冒犯。
颜熙倒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这里都已经放下了,那魏珩那里肯定更是。毕竟,自那日他来寻过她,她把事情摊开来和他说了后,之后他便再没踏足过她的地盘半步。
他都放下了,她更是该放下。
又忙了会儿,便到了正午用午食的点。
还和往常一样,是桂妈妈亲自送的饭。
颜熙边吃,桂妈妈边同她说话。
“方才金龙寺来了人,说是老太爷老太太,老爷太太的牌位都做好了。只等着姑娘择个日子亲自过去一趟,把他们的牌位给供奉上就好。”
这是颜熙前些日子托桂妈妈办的差事,她如今既打算留在京城,日后必然不能常回祖籍。
而供奉在祖宅内的几位至亲的牌位,她自然也不能供奉到。
所以,颜熙便想着要在京郊的某个寺庙内供奉父母双亲和祖父祖母。日后,每逢清明寒食她都去祭奠一二,也算是尽了一份孝心了。
前世的时候,她也供奉过,不过那是后来她和魏珩有了肌肤之亲后,她求魏珩帮她办的。
办好后,她还没来得及亲自出门去祭拜,就被那杯毒酒毒死了。
如今她不再仰仗魏珩,这样的事,她自然得亲力亲为,自己办。
“好啊。”颜熙一口吞咽下去后,才说,“既做好了,那就就近择个吉日过去吧。趁早将牌位供奉上,我也可安心些。”
老家那边当然也有亲人,但祖父祖母就只父亲一个儿子,亲人也都只是些宗亲。
且父亲病逝后,祖父的几个侄儿有来抢夺过家产。因当时有祖母老人家帮她护着,所以那些人没能得逞。
而如此闹僵过后,颜熙更不指望他们能祭奠祖父了。
所以,虽然自幼便没见过祖父,但这回做牌位供奉时,颜熙也还是将祖父的也一并带上了。
桂妈妈知道姑娘着急要给几位故去的长辈烧香供奉,所以忙应下道:“那一会儿奴婢回去后便翻黄历,就近择个日子。”
*
颜熙几个暂时还没有买马,一是因为马很贵,她们虽然不至于囊中太羞涩,但也并不宽裕。二则是因为,如今她们都住在食为天后院内,就算有马也没地方养。
所以,此番出远门,颜熙让丁香去赁了马车。
赁来的马车不算好,勉强坐得下主仆三个。
这倒不算什么,左右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没那么娇气。只是,这马明显脚程很有问题,跑得当真比骡子还要慢。
一大早就出门了,直到过了正午才到金龙寺。
马车停在山脚下的一棵歪脖子树旁,颜熙带着丫鬟丁香芸香从车上下来。
被憋了一路的丁香火气很大,觉得是被马贩子骗了。
钱照价收了,结果给的车马却不行。
照这样的架势,一会儿供奉好了牌位再赶回去,怕是天都得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