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2 / 2)

我避重就轻地一件件挑拣着事情,仿佛一直是我无缘无故地动手害人一般。越说到后面,笑意就愈深,没有分毫愧悔之意。从我成为天子宫嫔那一天起,我就注定是要有血债的。那么,我在后宫踏着别人的血与骨一步步上位就好,成与败、输与赢,都是我要一力承担的,不需要他这个无关之人牵涉进来。况且,他对我的这份关心,实在来得太蹊跷、太唐突。

他一声轻笑有几分自嘲之意,也有对我的讥讽:“呵,我若说我还想听,你是不是就要说和贵嫔的冤魂已经找上你了?”

我凝神摇头,眼底带起几缕妖娆:“不,我会告诉将军,那个设计让和贵嫔的冤魂找上我的人,她死定了。”.

我拿不准霍宁对我的话信了多少,但至少,那分明的拒绝意味他必定是明白的。他在良久的沉默之后起身离去,以后又少了一个为我担心的人。

宏晅处理完事情已是傍晚,推开门见我独自一人坐着,在门边驻足了一瞬。在我安静地站起身,一步步稳稳地移上前,端端福□去:“陛下大安。”

他似是端详了我片刻,才伸手一福:“免了。”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牵着我的手一并坐下之后就一语不发,我离座到放置茶具的小柜前取了茶盏茶叶,沏好后凉至他喜欢的温度再端过去。刚放下茶盏,他倏然握住了我的手,许是刚捧过茶盏的手有些发热,觉得他握过来手微有凉意。

我愣了一愣:“陛下?”未落的话音化作一声惊呼,我倚在他怀中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不敢再做声。

“你听着。”他虽是温柔的搂着我,话语却坚硬得发冷,“朕从未监视过你,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更不可能从你册封当日就在你身边安插眼线。朕做不出那样的事。”

“臣妾……知道了。”只觉心跳得极快,不安的呼吸声和他沉稳的气息反差明显,他低头看我一眼,语声淡泊,“你若非不信,就给朕搬到成舒殿来住,朕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监视。”

“……”我慌然开口,“陛下……这话可说不得……”

一屋子的宫人,万一传到皇太后耳朵里,又是能把我废位的大罪。

“说不得?”他嗤声而笑,不屑中怒意更甚,“你是怕皇后还是皇太后?朕倒也想看看,谁敢找朕这个麻烦。”他说着,带着热气的吻忽然就落了下来,一点点在我颈间挪着。

我在陡然袭来的慌乱中懵了一刻立即伸手推他:“陛下……这刚什么时辰……臣妾一会儿还要去长秋宫昏定……”

他停住,近近地看着我一声轻笑:“好个安分守己的妾室,朕怎么能让你再受长秋宫的委屈。”他眸色一凛,抱着我站起身扬声道:“郑褚!告诉季靖泽,传皇后的旨,今晚免六宫昏定。”

侧殿的小榻上,我感受着耳边愈发急促的燥热神思却始终清明不已,他素来容不下世家做大,一个姜家已让他着恼了这许多年,如今萧家又来触这个霉头……

萧家,皇后……看来这一场争斗势必免不了了,只能但愿在这一争上,他始终能站在我这一边。

他的手在我身上游走着,撩起的热感酥酥麻麻地占据每一寸肌肤,身上的每一处都变得敏感不已,感受着迎合着他的动作,偶尔在无法承受中发出的一声低吟,又在他放缓的动作中淡去.

此事究竟与皇后有多少关系,是我现在迫切需要知道的。如果确是宏晅误会,皇后现在也一定迫切地想见我。

就如我不愿开罪这位正妻一样,她也不会愿意再添个宠妾和她为敌,一个瑶妃已经让她头疼了这么多年。

察觉出宏晅去上朝了,我犹自倚在榻上动也未动,假寐不起。额上落下轻轻一吻,也懒得理他,耳听着他更衣盥洗的声响,直到他离去。

我坐起身子,殿内都是成舒殿的宫人,一语不发地任由她们服侍着起床,直至看见怡然进来,我才说出了今晨的第一句话:“婉然呢?”

“在外面候着。”怡然颌首浅浅一笑,等着宫人为我戴好耳坠后挥了挥手命她们都退下,又对最后一个离开的宫娥说,“叫婉然进来。”

“姐姐还怨着陛下?”怡然笑吟吟地打量着我问。

我犹端坐在镜前,对镜看了一会儿,觉得那耳坠浅浅的绿色甚是颓靡,愈看愈是不入眼,轻蹙着眉伸手摘了,瞟了她一眼,淡淡道:“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太多了,而且还不是第一次。”我垂了眼睫,眉梢眼底皆是不带分毫温度的寒笑,“大约还不会是最后一次。”

婉然一声轻轻的叹息,摇一摇头道:“不过昨日听陛下那样说,此番也确是为姐姐好,他若那日当真发落了莹丽仪,谁知萧家会再对姐姐做出什么来?”

我不禁冷笑出声,轻扬短促地舒出不屑:“够了,我没死没聋,他即便是为护我才做那场戏,也大可知会我一声。但凡他跟我透半句底,我都觉得受的委屈尚是值得的。”

“可如今皇后……”怡然的话点到即住,神色微凝地道,“姐姐若再和陛下僵着……”

“谁说我要和陛下僵着?”我从镜子里回看着她,笑意悠悠,“我若再失宠,不是太便宜了她萧家?”.

素来以皇后为尊的我,头一次在长秋宫晨省时姗姗来迟。我在椒房殿门口驻足一瞬,冷视殿中端坐地那人的神色,就是要让六宫都明明白白地嗅出一些不同。

如果是皇后所为,这便是挑明与她为敌;如不是,就是迫着她开口。

“皇后娘娘万安。”我福了一福,一如往常般道安,语声却添了几许清冷。

“难得见宁贵姬来得这样晚啊。”瑶妃明眸含笑,冷意涔涔地讥刺着,一句句向六宫嫔妃挑明今日确有许多不同寻常,“本宫还道宁贵姬是最守礼的,来给皇后娘娘问安风雨无阻,一直让本宫自愧弗如。”

连她都到了,我果真是来得够晚。

我回视着她,笑意更是粲然,徐徐说道:“大概是成舒殿的宫人们已经习惯了本宫时时都在,都什么时辰了也不知来叫本宫一声,才起得晚了。”

我鲜少在六宫面前如此刻意地表露过恩宠,瑶妃面色微变,髻上步摇微有一颤。飞仙髻,瑶髻,后宫中早不是她这一枝独秀了。她一低眉,笑意敛去七分:“陛下宠着贵姬,贵姬也不必这样时时提醒着一众姐妹。”

“时时提醒?”我哑音一笑,“臣妾有什么可时时提醒的?馨贵嫔娘娘不是早当众议论过臣妾入成舒殿不必通禀的事?”目光划过皇后始终端庄含笑的面庞,徐徐续言,“那天除了皇后娘娘不在,在座的该是都听见了。”

在弄清事情之前,配让我“时时提醒”的只有皇后。她最好还记得,六宫嫔妃中尚有入潜邸比她更早的,我肯以她为尊,她也不要欺人太甚才是。

昨日之事到了后来,宏晅屏退了众人,只有我与皇后、瑶妃尚在。目下的针锋相对一现,六宫嫔妃不明缘由间难免露出诧异之色。皇后看向瑶妃,微蹙的眉头带着些许责意:“宁贵姬入成舒殿不必通禀是陛下的意思,有什么可多加议论的?你位列四妃,总该有个分寸。”

瑶妃讪讪一笑未有作答,皇后也不再多言,向六宫朗朗而道:“没什么别的事便散了吧。和贵嫔冤魂之事已了,本宫不希望再听到任何议论。若扰了莹丽仪安胎,这个罪责可不是本宫来承担。”

众人各自散去,我坐上步辇,刚要命起轿,一声轻曼的“慢着”让宫人停了下来。

是庄聆。

庄聆蹙着眉走近我,挥了挥手命旁人暂且退下,担忧疑惑皆有地问我:“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何苦开罪皇后娘娘?昨天我们离开后又都说了什么?”

“姐姐,我自己心里有数。”我的话语有几分生硬亦有几分黯淡,“我不会平白去惹皇后,目下的所有事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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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不肯说,我便不多问。”庄聆微有一叹,低低说道,“我只提醒你一句,瑶妃的意思未必是皇后的意思,萧家的意思也未必是皇后的意思。你不要平白给自己树劲敌。”

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如真是皇后的意思,便是我要以一己之力对付她与瑶妃两个人;而若不是,也许就是我与她一起对付瑶妃一个。

回明玉殿用罢早膳,婉然拿来了事先备好的布料。冬日渐近了,这是用来给元沂缝制棉衣的。这些事本用不着我亲自去做,我只是觉得愉妃若是在,必定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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