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是北京人,那里是他的家乡。
这个地方出乎她的意料,但又在她的意料之中。
飞机上遇见了一对夫妻带着孩子去往京城,男孩十五岁,正是变声期,不愿意多说话,那对夫妻倒是很热情,说自家人是要去京城看望长辈。
秦湛偏头看了孩子好几眼。
男孩正看着窗外的云,嘴角附近细细的绒毛变得乌青,十五岁刚好是转变的年龄。
“在想什么?”顾辛夷问他。
“在想我十五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秦湛回答,他捏了捏顾辛夷的脸,让她躺下睡一觉,“昨晚一点还没睡,这样的习惯一点也不好。”
顾辛夷憨憨地冲他笑了笑,缩进他怀里闭眼。
再度睁开眼睛,飞机已经落地,穿破云层的是一样的阳光,但眼前却是不一样的景。
这是京城,秦湛生长的地方。
对于秦湛而言,这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科技的发展带动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
他已经离开了十年,足够久的一段光阴了。
下飞机的那一刻,顾辛夷的手被突然握紧,秦湛对着宽广的跑道和人潮静默良久。
正出口布上了栏杆,前来接机的人有老有少,不时有行李箱急促滑动的声音传来,之后又是一阵惊呼——是重逢的喜悦让人抑制不住的叫喊。
飞机上遇见的夫妻带着儿子与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拥抱,男孩扑在老人身前,如同乳燕归巢。
“我爷爷最后一次来机场接我,我也是这样的年纪。”秦湛开口,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艳羡,“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他和祖父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一个太平洋,生死说来很远,其实很近。
这些年里,他因为学术交流,去过很多的地方,也很多次停留在这个国度,就是不曾踏足京城一步。这是他想亲近,却不敢亲近的家乡。
“所以叫兽你是要带我见家长吗?”顾辛夷抬眼,对着他笑。
秦湛也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对,带你见家长,给你一个正经的名分。”他想了想,又道,“不过我觉得我会迷路,因为太久没有回来了。你怕迷路吗?”
顾辛夷:“……”
到底他们还是没有迷路,在下午三点之前,秦湛靠着顾辛夷手机里的地图软件找到了家。
是一座二层的别墅,富丽堂皇,中央有喷泉,围绕着雕塑。
顾辛夷对着雕塑看了看,模样和秦湛十分相似。
“那是我小时候。”秦湛见她好奇,解释道。
“你爷爷真疼你。”顾辛夷由衷感叹。雕塑上的秦湛穿着短裤,抱着皮球,咧着嘴笑,形容惟妙惟肖。
管家对于他们的到来没有意外,秦湛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他们的行李被放进了一个房间。
别墅保持着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建筑特点,陈设古朴雅致,因为常年有人打理,并不显得陈旧,花园里的草木更是欣欣向荣,天然形成一道屏障。
朝窗外望去,周遭的地带却都修起了新式的房屋,是上好的别墅区,独留秦家祖宅这一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秦湛清退了佣人,自己去厨房做饭,顾辛夷给他打着下手。
言语间,秦湛说起他的爷爷。
“他是一个伟大的人。”秦湛这么形容,用了崇敬的语气。
秦老年轻时候在私塾念过几天书,后来参军去革命,念了军校,他在军校里就是一个极其聪明有智慧的人,懂得进退,与不少人交好,建国前,他同香港一位名媛结婚,定居在港。秦老最开始在船王手底下造船,后来自立门户,通过机灵巧智将业务拓展,又引进人才,公司很快壮大,改革开放后,他是第一批响应号召,进内地投资的港商,凭借着年轻时候的关系,和港商的便利,他将公司引回了北京,同时拓展其他业务。落叶总是要归根的,这是老一代人扎根于灵魂深处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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