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齐萧远去的脚步声,似乎压在身上的最后一把枷锁也没了,张曦君一把捂住口,再难压抑心中悲痛,她骤然发声大哭。呜呜咽咽的哭声,在这座空旷无人的二进小院响起,没人听见,亦不必去压抑,去掩饰,去隐藏这一切的一切,她可纵情哭泣,在许嬷嬷的灵柩前纵情哭泣,哭泣着这难以宣泄出口的种种。
这样的哭泣,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是为了许嬷嬷的惨死,阿杏和英秀的生不如死,还或是锦秋的凄惨结局所触动,亦可能是八年来的坚持终于有了一片刻的松懈……总之,不知哪来的如此悲痛之情,让她哭得两眼已无泪可流,嗓子隐隐发出干哑的疼痛。而外面,蔚蓝的天空下也只剩一片斜晖留于天际,红滟似血。
张曦君一手撑地,一手抚靠灵柩,拖着跪得发麻失去知觉的身体站起,看着犹如安睡的许嬷嬷,再环视着空无一人的大厅院落,忽然之间,心里一阵空落,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然而茫然是短暂的,一下午的松懈已足够,也必须足够,因她陷入生为女子最痛苦之事的阿杏和英秀还等着她。毕竟不难推测出,许嬷嬷她们会在逃离之后被抓回王府,所为除了交代出她的下落又还会有何种原因?终归,是她害了许嬷嬷和阿杏她们。
怆然心绪中,张曦君不知她是怎样竟还能顾虑到一些细琐小事对自己的利弊,也许这八年来的生活已在她生命中打下根深蒂固的烙印。
张曦君摇了摇头,不去想这无谓的思绪,她缓缓步入内室,里面还有她前几日被软禁时留下的衣服。走到存放衣物的漆木箱子前,褪下一身凌乱的衣物,换上干净而华美的春衫,看着一旁人高的黄铜镜里映出的人影,若不是肩上传来的丝丝疼痛提醒,恍然间只觉一切如常。
简单收拾妥当,来到中园外时,早有两个侍女侯在外,她们一见张曦君出来,立马匍匐请安道:“叩见夫人。”
意外看见两名十五六岁的陌生少女,张曦君微微一诧,继而颔首道:“起来吧。”待二人起身,方又问道:“王爷让你们来的?”
二人见张曦君一脸漠然,又经昨日一夜担惊受怕,今日不经松口气便被寻来服侍,自是忐忑不安。这一听张曦君问话,心神就是一慌,半晌胆子稍大一些的女子才颤巍巍道:“回禀夫人,我两原是*参军府中,王爷说夫人身边无人可用,才特让我两过来……今后就服侍夫人。”
她身边无人可用,是指原本的四人一死一背叛两疯么?
可造成今日这种后果,又何尝没有他的原因!?
所以,才会于百忙之中还不忘另寻两人来替代!?
可是有没有想过,这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岂可像死物一样任意主宰利用?
一瞬间,心中怨气陡生,张曦君不觉一怔。
原来终归是怨,可又能怨谁呢?
当世之世,人命如草芥,又何谈人权?
而于当权者而言,主宰利用这些人,怕也是再寻常不过了吧……?
她来此二十三载,又王府生活八年,她怎么就忘了这一点?
以上一番心思辗转后,张曦君在心下哂然而过,抬眸看向跟前两名女子,吩咐道:“随我来吧。”说罢提裙拾阶而下,向府侍人所居的西园行去。
二人见状,自不敢有异,彼此对视一眼,忙低头小步跟上。
身心俱疲,脚下也虚浮无力,一路施施然而行,所过之处,已无一夜激战的痕迹,只在临近西园时,听着不同以往的阵阵嘈杂之声,方知遮掩在平静之下的惊涛骇浪,不时传来的尖叫哭泣便是这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