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记得?
蒋瑜在心里默默念着那个时候他说的话,“金榜题名时,准拟佳期日。”
她在他怀里笑了笑,当真说出了这句话,可是末了仍是一句长长的叹息,“可惜后来我进了宫,再也等不到你。”
“不会的。”他异常笃定地说,手指缠绕住她的一缕秀发,胸口燃起了熊熊烈火,就连语气里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虽然这一次等的时间长了点,可是不会让你等一辈子,早晚有一天,你可以再也不避讳一切,安安心心待在我身边。”
这番话叫蒋瑜一愣,随即面色倏地一白,抬起头来望着他,眼里一片惊慌失措,“你,你……”
陆承风低下头来对她温柔一笑,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会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与你一同分享。”
蒋瑜自然猜到了所谓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心头狂跳之下,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想要拿到这天下?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对权倾朝野这件事有野心,却不料……他的目标竟然是谋朝篡位!
“先皇有那么多儿子,哪怕……哪怕当今皇上没了,也有别的王爷在。”蒋瑜的声音有点颤抖,“你难道要一一跨过这些障碍,走到……走到那一步么?”
陆承风的声音稳稳的,笑得如沐春风,声音里却含着一抹狠厉决绝,“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八个字,叫蒋瑜血液都凝固了。
谋朝篡位,这种举动素来就只有两个下场,无非成功上位亦或失败丧命。
她无法想象若是陆承风失败了以后,她要如何活下去。
她抬头看着他,心头仍在狂跳,“你若是,若是不能成功,我该如何是好?”
她的声音里藏着凄惶与悲苦,她宁愿等他一辈子,也不愿意哪一日他先离她而去——哪怕是远远看着,只要知道他过得好,也好过他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啊。
“承风,不要去争那个位子,算我求你好不好?”她几乎是哭着央求他。
古往今来,觊觎皇位的人有几个得到了好下场?吕不韦,杨素,王莽……每一个都死得惨烈,叫她光是想到都觉得心头一片冰凉。
“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一辈子待在那个皇宫里,而我们仅仅隔着几道宫墙,却永不相见么?”陆承风无可奈何地问她,眼神里却因为这样的念头而沾染了不甘。
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金榜题名拿到名望,那么蒋晋书哪怕昔日再看不起他,到那个时候也总该把蒋瑜嫁给他了,只可惜待到他终于熬出头那一日,却得知蒋瑜已然进宫,成了皇帝的妃嫔。
后宫女人那样多,皇帝没有珍惜他的瑜儿,却用这皇宫束缚住了她年轻的生命,也叫他再也见不到她。
开始的时候是怨恨,后来慢慢平静下来,他总算不再借酒消愁,转而积极地寻找解决办法。
在看到听到大殿之上的顾渊一次又一次对蒋瑜全然不放在心上后,他终于萌生了那个念头,取而代之,重夺心头至宝。
权势与美人,他统统都要。
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阳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就当他是情痴,就当他为了一个女人又是恨风又是恨月,可是得不到的痛楚一直盘旋在喉头,叫他此生都难以下咽。
那个皇位,那个女人,他都要定了。
不管再怎么盼着时光慢些走,天终是慢慢亮了。
蒋晋书自然知道女儿在后院待着是为何,负手在屋内立了一夜,却始终一言不发,也没有去阻止。
这世间一切都有因果报应,他曾经为了所谓的前途,为了功名利禄,抛弃了糟糠之妻,而在蒋瑜的母亲终于病逝以后,他才常常从噩梦中惊醒,意识到自己不仅失去了深爱的人,也并没有得到自己昔日追求的浮华名利。
他甚至亲手拆散了一对有情人,把女儿送入了那个埋葬青春的皇宫,叫她一辈子都得被困在里面,无法与真正爱的人在一起。
愧疚与痛苦在他老骥伏枥壮志未酬之时侵袭而来,这也是为何昨夜陆承风得到蒋瑜要出宫的消息后赶来蒋府时,他什么也没说便让对方进来了。
他这辈子错得太过离谱,只希望能有那么一点,哪怕只有一分一毫,能够弥补蒋瑜,哪怕蒋瑜并不认他这个父亲,可她终究是他的女儿。
天还是亮了。
蒋瑜面容惨白地望着那轮冉冉升起的红日,侧过头去绝望地看着陆承风,“我该走了。”
“走吧。”他说的倒是坦然又轻松,只是深深地望着她,最后一次摸了摸她的面颊,“冷么?”
她的肌肤冰冷冰冷的,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坐了一晚,自然是冷的。
陆承风解开自己的披风,要替她披上,却被她拦在半空。
蒋瑜无可奈何地说了句,“你要我穿着你的衣服出去?”
他也一怔,随即失笑,“是我糊涂了。”
短短一日内,他们都因为彼此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算是扯平了。
蒋瑜强忍住眼泪,抱住他,“虽说你不娶妻会招来很多话柄,说不定还会绝后,可我就是希望你为了我永远留着那个位子,哪怕……哪怕我一辈子也得不到,奢望着也是好的。”
陆承风笑着在她耳边呢喃道,“自然一辈子给你留着,你一定会得到的,只要等着我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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