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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待继续说下去,谁料陈怀绿却突然开了口。“德妃娘娘,”她猛地一个头磕下去,咚的一声,额头都青了,“德妃娘娘,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同旁人无关,奴婢是……奴婢是因为嫉妒沈奉仪,想让她被皇后娘娘责罚,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沈轻稚原在坤和宫时跟陈怀绿关系极差,这个倒是众所周知,只是换了祭酒,沈轻稚顶多就是个监管不力,她又是新帝宠妃,不过也就得几句训斥罢了。但对于动手的陈怀绿来说,这风险可就大了。沈轻稚微微蹙起眉头,却并未开口,只是遥遥看了一眼齐光。齐光面上的表情晦涩难辨,只有陈怀绿颤抖的嗓音在花厅里回响。德妃蹙起眉头,她看了一眼采薇,采薇便心领神会:“娘娘在上,哪里有你辩驳的余地,来人……”这一次是采薇唤的人,人立即便出现在花厅门口。几个宫人要上前来拉扯陈怀绿,陈怀绿却抬起头,死死看向了沈轻稚。她挣扎着,嘶吼着,用尽生命最后一番力气,做了最后的表演。她冲沈轻稚喊:“殿下心里早就有知心人,你即便再受宠,一辈子也越不过她去,你别得意,你别得意!”这话没头没尾的,沈轻稚和采薇都皱起眉头。采薇一个眼神,管事嬷嬷就捂住了陈怀绿的嘴,让她直接消失在了坤和宫。采薇转过身,冲德妃一礼:“娘娘,既然这宫女已经招认,便先把她下发慎刑司,至于那个黄门,臣稍后再审。”德妃面容稍霁,她沉吟片刻,开口:“齐光,你是陈宫女的上峰,她犯了错,你要一起受罚,自己去领十板子,罚俸一年。“采薇、沐芳、沈奉仪,你们三人监管不力,各自罚俸半年,以儆效尤。”“至于那个黄门,”德妃瞥了一眼采薇,“若是有错,依旧要送往慎刑司,若不是他,也不好再留在坤和宫,这样的人,容易影响娘娘养病。”这话倒是替皇后着想了。此事办完,德妃也懒得再在坤和宫盘桓,她直接起身,又道:“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戏,我也没心情同皇后娘娘说话了,改日我再来看她。”如此说着,德妃抬步就往殿外走。待行至沈轻稚身边时,德妃浅浅瞥了她一眼,大步离去。倒是后面的贤妃笑眯眯看向沈轻稚:“沈奉仪,恭喜啊。”太子当了皇帝,沈轻稚麻雀飞上枝头,成了后宫妃嫔,她如今已是七品奉仪,大封后宫时最少要往上封一级,最低也能封为婕妤。一个普通出身的宫女,年纪轻轻便做了中三位娘娘,可不得恭喜吗?沈轻稚面上倒是并无喜色,她依次同淑妃和贤妃行礼,同采薇一起恭送她们出了坤和宫,这才松了口气。这会儿已经到了晚膳时分,夕阳西区,暮霭沉沉。沈轻稚同采薇一起往回走,道:“姑姑,今日闹了这么一场事,倒是耽搁给娘娘侍奉汤药了。”此话一说完,沈轻稚面色骤变。随即,她便顾不上尊荣体面,飞似地往后殿跑去。采薇只看她窈窕的素白身影如同烟云一般,一个晃神便消失在月亮门后。“糟了!”采薇也面色大变,跟着往佛斋跑去。沈轻稚只觉得心口直跳,因剧烈奔跑而产生的的憋气狠狠积压着她的胸膛,令她胸口疼痛难忍。但沈轻稚都不在乎了。她几乎是眨眼的工夫就跑回佛斋,根本不顾守门宫女惊讶的面色,直奔静室而去。此刻静室里很安静,沈轻稚心中焦急,却并不糊涂。她飞快奔向静室,一把推开静室的房门。静室之内,朝云和晚霞正在伺候苏瑶华吃药。朝云刚喂进去一勺药,紧接着就要再喂一勺。然而此时沈轻稚突然打开房门,巨大的声响惊扰到了喂药的朝云,朝云手腕一抖,汤药只微微洒出来些许,并未掉落。朝云皱眉回头,就看到沈轻稚因奔跑而绯红的面容,以及额头上晶莹的汗珠。她正要问话,就听沈轻稚嘶吼道:“不要吃!”但这话却晚了。苏瑶华本来正笑着同晚霞说话,这一口温热的汤药下肚,初时还无事,待到沈轻稚推门打断喂药,那药里的阴物便倾巢而出,开始攻击苏瑶华的心脉。苏瑶华张了张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接弹软在床上。屋里的三人目眦欲裂,一起喊:“娘娘!”沈轻稚没有进屋,她刚一转身,就看到气喘吁吁跑来的采薇。采薇顾不上那许多,她哑着嗓子道:“我已叫了院正,转瞬便道,床边方几内有清毒丹,赶紧给娘娘吃上一颗。”所幸在此伺候皇后的皆是入宫多年的老人,即便是朝云和晚霞,也已入宫十年之久。坤和宫的姑姑一个比一个严厉,她们教导出来的宫人也丝毫不差。故而朝云在起初的惊慌之后,连忙去取丹药,而晚霞则迅速扶着皇后躺好,用帕子擦拭她唇边的血迹。
皇后本就身体虚弱,加之悲伤过度,大病不愈,汤药里的阴物极为对症,只一口就让皇后吐血昏厥。待得皇后把清毒丹服下,如金纸的面色才稍微回暖,不再苍白阴寒。沈轻稚后背都是冷汗,她站在静室里,焦急等待太医院正的到来。因皇后凤体不和,院正这几日白日都在坤和宫前殿候诊,晚上也有医女守夜,所以院正刚一得令,转瞬便来到佛斋里。他看着晚霞手帕里的鲜血,又去看皇后娘娘的面色,最后沉重地坐在床边,开始诊脉。沈轻稚此时站在采薇身边,面上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这一刻,她终于想明白今日的所有事。什么祭酒、什么嫉妒、什么一时失心疯都是假的,她们最终的目的就是调虎离山,让采薇离开苏瑶华身边,也让沈轻稚不能在晚药时去看
', ' ')('望皇后。因皇后多年病弱,采薇自己就学了些医,她对于每日的汤药都会嗅闻并浅尝,药方若不换,味道是不会差的。而沈轻稚心细如发,她鼻子也很灵,她们两人若都在佛斋,这药当真不好送进去,即便送了进去,也大抵进不了皇后的口。所以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出荒诞戏。沈轻稚之前就觉得怪异,祭品被换,无论如何都赖不到重病的皇后身上,幕后之人动这个手相当于白忙活,最后不过打罚几个宫人,罚一罚姑姑们的俸禄,大抵也就罢了。这事甚至都不会惊起多大波澜,平平淡淡就会结束。就如同今日德妃这般,初时还很生气,但转瞬便冷淡下来,平平静静安排好了后续事宜。现在看来,这事一点都不重要。她们只是想调虎离山罢了。静室里安静极了,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沈轻稚心里紧张,手心后背都是汗,刚刚急速奔跑之后的疲乏翻涌上来,让她整个人都轻微颤抖起来。采薇偏过头看了看她,轻轻在她后背拍了拍,低声道:“我知道。”采薇也明白了前因后果,明白了这个连环计到底如何。只是现在明白,却也已经晚了。那些人对于什么名声,什么口碑全部在意,她们只想要皇后的命。皇后死了,朝中没有太后,那些人还不得反了天,年轻的皇帝又如何弹压在先帝时德高望重的老臣。这一桩桩,一件件,皆藏了最狠毒的心思。沈轻稚深吸口气,渐渐冷静下来。苍天保佑,只求皇后娘娘平安无事。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细微的喧哗声。紧接着,一行人的脚步声快步往佛斋行来,沈轻稚偏过头,一个高大的素白身影映入她的眼帘。来者正是继皇帝——萧成煜。前朝事忙,又要守灵又要cao心国事,萧成煜这二十几日几乎日夜不眠,即便如此她也每隔日都会来坤和宫看望皇后。距离上次看望皇后刚过去三日,沈轻稚见他也隔了三日。三日不见,萧成煜身上的冷意更浓了。他作为皇帝替先帝守孝,里面要穿龙袍,外面则套孝服,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穿着,依旧不显得臃肿,反而显得他异常高大魁梧,气势森然。同之前毓庆宫的那个他相比,似还是那般英俊面容,却又有什么不同了。萧成煜一进来就看到满脸是汗的沈轻稚,他没有停下脚步,快步来到床榻边。年轻皇帝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在了太医院正的身上,让他脸上也渐渐有了一层薄汗。萧成煜没有开口,只安静等候太医院正的诊治。片刻之后,周院正松开手,转身冲萧成煜跪了下去。“回禀陛下,娘娘身体里的寒症被寒冰草激发,再度病发。”只听咔嚓一声,萧成煜手中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朱笔被他整个捏碎。碎裂的竹笔竿扎进他的手心,染红了他的手。“怎么治。”众人只听他冷声开口。萧成煜嗓子有些哑,不复往日的清亮。即便作为皇帝,他也一日不能懈怠,反而因为是嫡长子,要比旁人要诚孝。如今可算是熬到了最后几日,却突然听闻皇后重病的消息,这让萧成煜心中火气一下子就喷薄而出,一路急赶过来,越发面沉似水。他这一开口,就能听出心里的怒意。静室内除了正在伺候皇后的朝云和晚霞,其余人等俱跪下,无一人敢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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