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这里,胡尔汗总觉得心头火热。
这沃野千里的中原,很快就会是他们的了。
他吩咐护卫跟随,自己翻身上马,一路往颍州城内飞奔而去。
颍州城内一片败落之相。
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却无百姓出门,往日繁华的街道如今人影寥落,只偶尔有守城的乌鞑士兵穿行其间,才不叫人错觉来了荒城。
胡尔汗已无心再去纠结这个了。
只要他们一步一步跨过溧水,越过汉阳关,他们乌鞑人能有更好的生活,谁还会去在乎这些大越百姓如何呢?
不过就是一群手下败将而已。
胡尔汗这一刻只觉得意气风发,乌鞑在朗洲城外被困百年,却靠他领着子民闯出沙漠。
没人比他再厉害了。
然而,他满心的畅快在看到摘星楼的那一刻便土崩瓦解。
以前他来这里,总觉得这个精致的小楼漂亮优雅,如今再看,却只剩下死气沉沉。
摘星楼外守着十人小队,见胡尔汗来纷纷行礼:“大汗!”
胡尔汗点点头,跳下马大踏步走进摘星楼。
明明只是秋日,楼里却阴冷异常,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冷风迎面扑来,带着刺骨的寒。
胡尔汗微微皱眉,挥手叫护卫退下,自己一个人上了二楼。
主卧里很安静,却不像往日那般关着门,这会儿几个卧房的竟门都开着,叫阳光照进厅中。
胡尔汗冷着脸直接往主卧走,刚一进门就看到卓文惠正坐在窗边,手里忙碌不停。
她在缝制一件正红的衣衫。
胡尔汗脚步声并不轻,可她却仿佛没听见,依旧认真。
“王妃。”胡尔汗这样唤她。
卓文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似乎在看寻常景。
“王妃不关心你的青歌姑姑去了哪里?”胡尔汗坐到椅子上,沉声问。
卓文惠手里的针一挑,猛地刺入指腹中,鲜红的血涌出来,滴落在红衣上却如雪溶水,眨眼销声匿迹。
“汗王是天神的儿子,应当堂堂正正,才不坠长空儿的美名。”卓文惠淡淡道。
她手里这件衣裳似乎快要做完,每一针下去都细致绵密,连头都没空抬。
胡尔汗笑了。
“你们大越人也不过如此,”胡尔汗把一封册子放到她桌上又道,“你的人,都已安葬。”
卓文惠终于做不下去衣裳了。
她把那身刺目的红衣放回桌上,抬头认真看着他。
“汗王特地对我说这个,难道只为听一句谢?”
胡尔汗看着她面色苍白,不如往日红润康健,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王妃,我今日前来,想同你说几句心里话。”
卓文惠眸子都不闪,直勾勾看着他。
“汗王请讲。”
“自王妃嫁与我,已近三载。”胡尔汗低声道,“三载之内,我也算以礼相待,从未践踏半分。”
卓文惠依旧淡淡看他,无言也无语。
胡尔汗也不去管他,只自顾自说:“王妃是贵族出身,自幼饱读诗书,应当很懂道理。”
他说到这一句,卓文惠突然有些动怒,可她却依旧忍着,没有直接同他争吵。
“你是我的王妃,理应以我为尊,以乌鞑为尊。”
卓文惠只感觉有火在心里烧,她那么看着他,仿佛第一天才认识他。
这三年时光里,曾经有过短暂的时刻,她觉得他是个眼光很远的人,当时她很警觉他的未来,往上京去了不止一封信函。
虽然分属两国,卓文惠永远不会赞同他所作所为,但不能否认他确实可以称得上是英雄了。
这是卓文惠大国公主的气度。
然而如今,或许未知的胜利迷住他的眼睛,他也从高山之上坠落凡尘。
“汗王,您同我说这个没有必要。我手里如今一个人都没了,青歌也不知去了哪里,只剩青禾陪在我身边,好歹叫我有个说话的人。”
“我不过就是个弱女子,汗王无需太过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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