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哪怕国事再忙碌,心里头有个盼头就能叫他一直努力下去。
可直到昨天,他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以他的性格,原本朝臣们很少敢同他说废话,他觉得宫事是他的私事,可在许多人眼里,他始终是皇帝身份大于他个人。
当宗人府和御史台都上书请他务必为荣氏延续着想,诚鉴陛下雨露均沾,以为皇家开枝散叶时,他才发现以前自己想得太过简单。
荣锦棠当时差点没气的撕烂那奏折。
不过御史台的人是一贯会找茬,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难道他不喜欢那些女人,就非得逼着自己硬去临幸吗?
他同巧言在一起那么好,这些人怎么就这么爱指手画脚呢?
真是……岂有此理。
可生过气,他又有些隐忧,万一孕育皇嗣太辛苦怎么办?万一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有皇儿怎么办?万一……巧言同显庆皇后那般离开他怎么办?
一瞬间,莫大的惊慌又笼罩着他。
他苦思冥想,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于是才有了慈宁宫之行。
话匣子一打开,荣锦棠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他把心里的话都讲了,就看到母亲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自己。
荣锦棠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母亲?”
淑太贵妃叹了口气。
这孩子兴许还没发现,自己对巧言已经情根深种,这思来想去全是为她一个人操心,就连他自己他都没那么上心过。
作为母亲,她应当为孩子高兴的。他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而整个人恰巧也是他的伴侣,简直没有比这更美满的事了。
可作为淑太贵妃,她心里是有些担忧的。
荣锦棠在这个年纪承受了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压力,所有人看他都是皇帝这个身份,可能除了付巧言,没人能看到他衮服下那个青年人原本的样子。
所以他对她越来越喜欢,简直要疼到心里去。
“宫里头的女人谁不生孩子?我这种命不好的没怀上,如果当时没有你,现在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了。”淑太贵妃叹了口气道。
她没让荣锦棠反驳,继续道:“你担心巧言的身体,怕她不能承受生育之苦,怕她经历不过分娩之痛,可你问没问过她,自己愿意与否?”
荣锦棠有些愣:“这事我们聊过的,她那时以为自己身体不好,自己偷偷着急了许久。”
他想起那个时候自己安慰她的话,突然觉得现在一个人钻牛角尖的自己特别傻。
“朕明白了,之前是朕想岔了。”
淑太贵妃拍了拍他的手:“显庆皇后那……是个例,你不要以偏概全,若是怕她辛苦,你就把所有事都安排好,叫她开开心心诞下孩子,这不就结了?”
“归根结底还是要提前安排,只要事情都安排妥当,就算出了意外,你也能及时补救。”
“道理你其实都懂,就不用母亲细说了。”
只要把她身边人、宫里事都安排好,以太医院的水平,其实真出不了什么大事。
荣锦棠松了口气:“是儿子着相了。”
淑太贵妃道:“你讲你不喜欢别的妃子,那就不要去管那些事。大臣们也只是说说,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使劲还不一定呢,宗室们也不过就是干着急,他们还能进宫来逼你不成?”
“再说,”淑太贵妃笑了笑,目光沉稳又笃定:“高祖皇帝就只有圣武皇后一位后妃,你见史书上敢写他们帝后半句不是?”
“既有先例,为何不能效仿?”淑太贵妃道,“他日你能像高祖皇帝那样文治武功,巧言也一样能名留史册。”
“她好与不好,全看你好与不好。”
历史上多少红颜祸水,不都是因为王朝末路,那些可怜的妃子成了后世人胡乱编写的故事而已。
“就算退一万步说,你们两个真的没有子孙缘分,难道别的妃子就能一定生得出来?”淑太贵妃笑道,“你兄弟那么多,荣氏宗室远近百人余,还能选不出继承大统的好苗子?”
荣锦棠叫淑太贵妃一串的话砸晕了,他沉思良久,一双漆黑的眼眸终于又焕出光华。
“我知道了,多谢母亲教导。”他起身,恭恭敬敬向淑太贵妃行了礼。
淑太贵妃站起身来,抱着他顺了顺他僵硬的后背。
身上的担子太重太沉,他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尽全力把所有事都做好。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跟巧言能舒心过下去,就好好过。”
“你们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
荣锦棠长舒口气:“儿子,知道了。”
他们这想得倒是很好,只旁人如何想就不好说了。
慈安宫,绯烟殿。
靖太贵妃苏蔓正在偏殿里品茶,茶香氤氲,春意正浓。
她的大姑姑张玫伺候在一边,很是用心给她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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