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芗望着眼前已经能够承担起那把龙椅上担着的责任的皇帝,似乎永远都是那样沉稳,胸有成竹,又有谁能体会着孤家寡人之寒呢?
弘历似乎感受到了顾芗的视线,转头却被她眼中深深的心疼震的愣住。
故事讲罢已经是星月当空,夜幕下的两人视线相交,一时间双双无言。弘历先转开视线,咳了咳打破尴尬局面,看着月色里身侧的小人,素净的宫女服,旗头后面两串红色丝线从两侧坠下,穗子随着她的动作晃动,总觉得心里痒的紧。
“在皇后这可还好吗?”
“娘娘待奴才自然是极好。”
弘历转着自己手上那枚翠玉扳指,像极了当初的皇阿玛一般。
“把你放在皇后这朕也放心些,有空陪她散散心,朕知道她很喜欢你。”
顾芗看着眼前的帝王,回忆这段过往时眼底的隐忍,明白了他对富察昭婉的宽容与责任,明白了那张龙椅之下堆积的累累白骨。
顾芗轻轻叹了一口气:“皇上已经做得够好了。”
弘历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看向她。
“皇上五岁学文,七岁学武,自幼时起便日日卯入申出,正是因为这份优秀便更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与更高的要求。如今皇上身负天下,平定战乱,百姓一片和睦平安,您已经做到了先皇与圣祖爷的期望,甚至更好。”
弘历望着自己的眼神炙热,顾芗说完这些话也觉得脸发烫,匆匆行完礼便绕回了正殿。
弘历心里的触动久久未平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说: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历史就在自己的脚下,剩下的就应由后代去评判,总归做到问心无愧四字便已足矣。
第14章 心悦
壹拾肆
弘历回了勤政殿便招来李玉:“李玉,传旨叫鄂尔泰张廷玉来面圣。”
李玉见圣上的神情严肃,万万不敢耽搁,这已经入了夜却招致两位大人恐怕是有大事发生了,刚踩着步子出了门却听见皇帝有喊了一声。
“通知傅恒明日去看看皇后吧。”
“嗻。”
张廷玉年世已高,已经收拾着上了榻,却被管家匆匆忙忙的敲门扰醒,一听皇上此时召见内心暗叹一声,也明白了圣上深夜召见的目的。
进了圆明园正巧碰上也是步伐匆忙的鄂尔泰,俩人平日在朝堂上便是针尖对麦芒的,谁也不让谁,如今两个人撞见也明白了皇上定是为了鄂善一案。
勤政殿今夜烛火通明,李玉站在御椅侧,静静地不敢惊扰圣上。
张廷玉鄂尔泰一进殿门便跪倒在地,上座的皇帝也并不开口,似乎是没有发现跪在地上的两人似的,只是批阅着奏折。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人已经是满头大汗,颤颤巍巍。
“你们两个,要当雕像就永远跪在这殿门口,要是想和朕说明白的就开口。”
皇帝语气淡淡,也听不出喜怒。
张廷玉先出了声:“是臣疏职,监管不力让鄂善得了空子,贪污枉法,臣愿意领罚。”
说罢便叩头请求皇帝的宽恕。
一边的鄂尔泰也随即叩头谢罪:“臣未能及时禀报圣上,是臣失职。”
弘历听了这话,讽刺地笑出声:“哈,鄂尔泰,你很好!在朕面前还装糊涂啊。”
此话一出鄂尔泰一抖,头伏得更低。
“未能及时禀报?朕还嫌你报的太早了呢,这么心急着想在朕这参他张廷玉一本?教唆仲永檀你敢说不是你所为?”
君威神圣,天子一怒,鄂尔泰知道事情败露也不再多言狡辩,只能慌忙叩头请罪。
“朕念及你们的功劳,可以饶这一次,但是鄂尔泰你记住,朕从前能用你,今日能宽你,将来就独不能重治你的罪吗?朕希望你们二人回去自思。”
两位大人从殿内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鄂尔泰看着张廷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张廷玉也无心思管鄂尔泰,腿颤抖地只能勉强扶着小太监才堪堪站稳。
自己看着当今的帝王从幼时的孩童到清秀俊逸的宝亲王再到扶持他登基成帝王,一直仗着自己三朝根基深厚而无惧无畏,今日才清醒明白帝王终究是帝王,再不是那个他为太傅时教授诗经的那个孩子了。
皇后身子状况江河日下,富察傅恒身为内廷侍卫却被皇帝授予特权,允许他出入后宫拜访皇后娘娘。
顾芗和枳画伺候了娘娘洗漱后正准备传膳,却瞧见一身邤长傲骨身着暗红色如意团纹的侍卫服的人踏进院子。身边的枳画反应激烈,急切地迎上去笑颜如花地像傅恒行了礼,傅恒抱拳行礼,请枳画引路去见姐姐。
顾芗站在殿内落了闲,眯着眼睛看着枳画殷勤的为富察傅恒忙上忙下的模样,暗笑着这小姑娘把喜欢两个字直白的写在脸上了。
富察昭婉知道傅恒来了,匆忙进了明间,望着曾经藏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弟弟已经长为一个承担起富察家责任的男人,心底一阵暖意。
“你啊,皇上明明准了你入后宫来看我,可你从不逾越直接来见我,次次都要等皇上开口你才敢来,想见着你一面还真是难。”
傅恒行了一礼,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皱着眉:“姐姐,虽然皇上记挂姐姐的身体同意我随时入宫探望,但毕竟是中宫之地我一个侍卫常来也不和规矩,正因皇上如此信任与厚爱,傅恒才更不该肆意妄为忘了体统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