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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前,文武百官正陆续入殿,静候早朝。御史徐同已如驴拉磨般的在殿前转了不知多少个圈,终是将心一横,入了殿去。
陛下昨日之言令人生畏,但于他而言,现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陛下说,他这御史的位子是凭着先帝与他父亲的情分才给的,而陛下于他父亲并无什么情分——个中威胁徐同自然听得懂,却也正因听得懂,他才更要将眼前之事办到底。
从昨日之言来看,陛下已对他起了罢黜之心,若他就此退缩,迟早就是被罢免的命。
而若他将此事办成,清了“君侧”,多少还算尽了御史的职责,同僚们亦会觉得他于社稷有功。如此,若陛下还想罢黜他,极易让文武百官看做公报私仇,一时半刻就不好动他了。
徐同兀自揣摩着,步入大殿,寻到自己的位置站定。
皇帝尚未入殿,官员们低语着,有些在议手头要务,有些只是在寒暄。徐同竖着耳朵静听,毫不意外地听到有人在议论陛下与静太妃的纠缠。
这几日,风言风语传得愈发厉害。有传言说陛下一连几日都宿在静太妃宫中,真是不成体统。
可这些传言终究只是传言,他决意走下去,是因他有更能令百官信服的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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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云苑里,顾燕时已许久没有醒得这样晚过。
她起身一唤,兰月就进了屋。垂眸看了看她,轻道:“姑娘脸色怎的这样差……”
“没事。”顾燕时摇头,神色淡淡的。
她的脸色自然是好不起来的。
知晓他并无意杀她虽是好事,他肆无忌惮的捉弄却也让她身心俱疲。
她做了大半宿的噩梦,一会儿是他掐死了她,一会儿是在幽暗的地宫里,先帝含着阴涔涔的笑容走到他面前。
每一个画面都令她胆寒,胆寒之余,她还有些难过。
她原本……有一点点念他的好的。
相较先帝,他对她还不错。他救了她的父亲,送给她的东西她也喜欢。
虽则平日里大大小小的捉弄常有,可她生起气来骂人他也并不计较。
在她难过的时候,他还哄过她。软语轻声地跟她说从前的事是先帝的错,让她不要再去多想。
可这一次,她真的很害怕。哪怕在知道他是说笑后,她也仍心有余悸。
她前所未有地清楚认识到,他若想杀她,究竟有多轻而易举。
她会觉得他好,真的很傻。
他从来不曾真的在意过她呀。
顾燕时心里沉沉的,洗过脸,一语不发地坐到妆台前去。
兰月上前为她梳头,边梳边告诉她:“陛下晨起留了话,说姑娘可常去辰景宫坐坐。”
“辰景宫?”顾燕时浅浅一滞。
辰景宫是贵妃的住处,她觉得他提这一句,该是有些别的缘故。
顾燕时抿一抿唇。
她恼恨他的所为,可现在的事关乎的是她的性命,不是她跟他赌气的时候。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一会儿用完早膳咱们就过去,让陶成先去辰景宫知会一声吧。”
“诺。”兰月欠身,遥遥示意陶成去办。
陶成脚力极快,只消小半刻工夫就赶到了辰景宫。贵妃也正用膳,不咸不淡地听他禀完话,道了句:“知道了。”
“下奴告退。”陶成一揖,退出殿门。贵妃吁气,示意宫女又盛了一小碗豆浆,待豆浆端到手中,她却没了喝的胃口,拧着眉放下了碗。
“若要让本宫说……”贵妃冷笑,“陛下赏爹爹一顿廷杖,爹爹就老实了。这般明里暗里地给爹爹脸色看,本宫都怕他那个脑子看不懂。”
“……夫人这是什么话。”林兰听得心惊胆寒,“主君年纪也不轻了,哪里受得了廷杖……”
“宫人们都有数,哪会真打坏他?”贵妃不屑地摇头。
林兰又劝:“再怎么说,主君也是您父亲。”
“这也就是看在他是本宫父亲的份上。不然,本宫昨日就劝陛下赐死他算了。”贵妃轻哂,“他年纪不轻受不了廷杖,静太妃一个小姑娘,就活该去死么?亏他想得出来。”
言毕,她不想再林兰说好话,摆一摆手:“你去备礼吧。看看库中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尽可拿出来,一会儿送给静太妃。”
贵妃说罢,忽而想笑。
她曾经满眼都是陛下,为了他不管不顾,只想嫁给他。
以致于他曾亲口劝她说:“天下好男人那么多,非得嫁给我,你是不是傻啊?”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他大概是真的觉得太傻。
后来她放下了,倒因一些无关风月的事情让他知道了她的本事。
现下亦是这般,常常他说一句话,她就知道当怎么办,朝臣办差都未必有她快。
贵妃私心里觉得,这样也着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