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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林深醒多久了,他盯着于深满是水痕的脸,目光又沉又深。
于深有些不大好意思,做梦就算了,还哭,这和尿床有的一拼。他生怕林深张嘴又损他几句,只胡乱抹把脸。
少年,男人,房子,黑暗。
混在一起,雾蒙蒙的一片。
于深觉得十分无奈,梦里的一切他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于深很快被外面的阳光吸引,尽管林深拉了层窗帘,但那是阳光啊!大白天的还用见鬼吗?!
于深激动地喊:天亮了!
林深起身从厨房给他端了杯牛奶和两个煎蛋:大惊小怪做什么?没见过太阳?
于深惊讶:我以为我会一直在黑暗里来着,天亮了!我是不是可以……
林深已经拉开门:你可以选择报警,也可以去请人做法事,去买护身符,去弄鸡血狗血总之一堆你觉得有用的东西,所有你能想到的方法,你都可以试一试,但别想逃跑,既然已经开始了,逃只会死的更快。
于深顿时没了生气,在刚才他确实有了很多想法,此刻一盆冷水迎头而下透心凉:怎么会这样……
林深已经回自己房间:去上班吧,昨晚的事不用说,反正不会有人信,记得按时回来,比起在外面,在我身边你会更舒服些。
于深觉得他这话有些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但他真的去上班了,想起昨晚的事,于深犹豫好久到底走楼梯还是坐电梯,最终还是进了电梯,反正按林深说的,都死过人,真要出事躲也躲不了。值得庆幸的是,刚下一层,就有居民上来了,上班的白领,楼下买早餐的大妈,晨练的大爷,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嘈杂起来,这样的嘈杂让于深感到安心,他被挤在人群里,心情复杂,昨晚是做梦吗?
是做梦吧?
由于于深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负责的组长把他叫进办公室说了几句,这个组长不大喜欢他,具体原因不明,于深在公司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大多数时间他只是在做分内之事,或者帮别人跑跑腿,发生那种诡异的事,他不知道该和谁说,正如林深所言,没有人会信的。
于深尝试给房东打电话,意料之中,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于深觉得自己被骗惨了,他可能要因为贪那么点小便宜,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想的多了,就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他想自救,可经验不允许,活了这么多年,他都没见过鬼,林深呢?他好像对这种事很熟悉,甚至习以为常,并且对于救他这种事,他还表现得相当不耐烦。
可于深觉得,林深的存在本来就是个迷,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完全依赖林深,他看起来可靠,也可疑。
下班时,组长故意让于深去印刷厂交接底稿,本来这和于深没关系的苦差事,让于深变相加了班。赶到公寓时天色已经发黑,公寓前那片花园里,有片小型的健身区,于深老远看见有个小老太太站在那一个健身器材前,摇扭自己的胳膊,姿势怪异,于深走近时不由多看了几眼,结果发现那老太太胳膊旋转的角度,竟然达到了三百六十度,除非胳膊断了,否则正常人怎么能扭出这么大的角度,这时,那老太太突然扭头朝他看了一眼,白白的脸,红红的唇,脸颊两旁还点了两点朱红,她朝他笑,她向他走来……
于深深吸一口气,头脑一片空白,只顾低头直奔公寓电梯,电梯载着他一人,一层层上了36层,于深的腿已经软了,他摸出钥匙插了几次都没插进孔,走廊还是那个昏暗安静的样子,所以对门传来的锁转动声就变得格外清晰,这声音一阵一阵的,顺利让于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于深当机立断,立马转向林深家:林深!你在吗!林深……
吱呀————
林深家的门压根就没关。于深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一瞬间大脑空白。
这应该不算家,更像个展览室。大大小小的画布用白布蒙着,颜料被整齐的摆放在角落的柜子上,没有床,没有林深。
房间似乎很久没人来过,白色的防尘布上积了厚厚地一层灰,可……为什么会这样?他亲眼看着林深进去的。
他撩开白布的一角,画架上的画展露出来,画上的男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表情确实切切实实写着无聊二字,于深心脏开始砰砰地跳,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
这个男人,不正是他自己吗?可他什么时候穿过这种衣服?
于深又拉开其他的布,大大小小的画,完成的,未完成的,全是他。
房间格局比他租住的要大很多,那些画摆满了房间里每个角落,画上的他形态各异,穿着打扮也不尽相同,还有几张明显就是在浴室赤身裸体……于深心里一股被欺骗的愤怒掩盖了他的恐惧,这个林深果然有问题!他是个变态!偷窥狂!同性恋!
但与此同时,他的脸也不可抑制的发烫,任何一个人,发现自己拥有如此狂热的追求者时,都会有些飘飘然的。何况,对方还是个从气质相貌上看十分优秀的人。
林深突兀地出现在门口,他的脸
', ' ')('上难得有了些莫名的焦虑:我有没有说过让你早点回来?!
走廊很嘈杂,林深一把拉起于深想带他出去,被于深甩开了,于深冷着脸:你到底是谁?这些画是怎么回事?你他妈暗恋我?!
林深动作顿了顿,转而伸手抚向他的后颈,然后狠狠一手刀,于深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跌入黑暗。
可是很快于深被一阵浓烈的烟味呛醒,他的眼睛被熏得睁不开,而此刻他面对的问题不仅是火灾,还有被林深紧紧抱在怀里。气氛诡异,动作暧昧,于深默然。
于深挣扎几下,收效甚微,林深看起来很瘦,力气却大得出奇,于深怀疑他是想把自己勒死。
林深却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回答他的只有木质家具烧得断裂的声音。
于深不明所以,他看不见,但能感觉周围有好多人在看他,他渐渐明白这层楼的曾经发生过什么,大概是火灾,发生的很突然,人们来不及逃出去,这才盘踞了很多枉死的鬼魂,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把自己缩在林深怀里。
他甚至没来过这,一穷二白的大学生,没救过人可也没害过人,为什么是他?
突然间,于深感觉腿脚被什么给拉住,那形状像人的手掌,触感又像单薄的纸,一边拖拉他,一边想要划破他的皮肤,于深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林深怀里躲。
林深抱紧他,低声吼了句:滚!
那些东西就一溜烟消失了。
越来越热了,于深已经出现缺氧的现象,林深拍拍他的脸:别睡!于深……深深!
深深……
谁叫深深啊,他才不叫深深,听起来这么软糯的名字,自带亲昵关切的语气,才不会有人这么叫他……
门被烧得只剩半边,于深迷迷糊糊睁开眼,这才看清走廊里黑压压地全是人,却又不是人,他们是像纸片一样的薄,在火光里被烧成灰烬。脸上的表情还带着那僵硬的笑,死死盯着于深。
而那火光里,站着一个人影。
林深叫她:奶奶。
于深热衷搞好邻居关系,可能是小时候住在农村比较多,他实在不习惯左邻右舍跟陌生人一样,最近认识的新邻居叫林深,刚上大学,却比他高一头。林深脾气不好,他被于深三番五次敲门敲得烦了,直接叫了楼下保安。
于深受到打击,消停了两天,有次楼下买早点,偶然遇见林深在那遛狗,他又满血复活了,兴致勃勃地凑上来:我是你邻居!我和你名字里都有个深,缘分呐!
林深不给面子,冷笑了声:呵呵。
心里想的是,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有个字重了就算缘分?
于深话多,这种人没什么朋友时就喜欢写日记发泄情绪,好不容易碰上个有缘人,自然是滔滔不绝没完没了,好在林深今天心情似乎尚可,虽然几乎没有搭理他,但好歹没叫保安。
于深以为林深也是和他差不多的穷苦大学生,生活可以互相照料,所以自己弄点什么吃的也会给林深送一份,林深房间里都是画,于深干脆把人叫家里包了对方的一日三餐,林深挑食,有辛味的菜不吃,肥肉不吃,甜的不吃,辣的不吃。但他不会直接说,所以有些菜上来,他表现的只是没有向不喜欢的菜伸筷子,于深自动理解为这孩子只是不好意思,人品不错。
之于后来,他们关系是如何变好的,那大概是个很值得回忆的过程,林深的家里知道于深的存在后,表现得很抵触,林深没在意,他搬出来住本来是因为发现自己性取向和别人不太一样,这下碰上一个撞枪口的,他没理由不试一试。
于深没谈过恋爱,感情一片空白,他对林深的暗示一知半解,反正通通当兄弟情处理就对了,导致林深有好几次想干脆把人脱光绑床上上了算了,木鱼脑袋。
后来就像世界上每一秒都在发生的所有意外一样,火灾来的猝不及防,楼层太高,救援难度很大,在火势最大化的前一秒,林深选择把于深推开,于深跌进消防员铺的救生气垫里,他在半空中看见整个36层,被大火吞噬,指尖似乎还有那人的温度,可就在这一秒,这一瞬,那样的温度,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他都不会再拥有了。一股巨大的恐惧,像大火一样把他烧的体无完肤。
他跌了下去,没有再起来。
整个36楼,只有于深一个生还者,或者也不叫生还,他从高空坠落,伤到了大脑,成了植物人一直躺在病床上。
他在做很长的梦,梦里他一遍遍回到36楼,认识他的新邻居,那个人名字里和他有一样的字,他有时候会叫他深深。
只是他没有想到,执迷于此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林深也同样无法释怀,他在36楼等着于深,等他重认识自己,空荡荡的楼层,昏暗的走廊,游荡的孤魂。
他最大的乐趣是看那人在自己房间做什么,他高兴还是难过,睡着还是醒着。然后画下来,他懂那人的口是心非,也懂那人的朦胧心意,所以从来没有觉得不值得.
无论经历多少次死
', ' ')('亡,我依然对你念念不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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