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她自个儿不缺银子,伺候那么些回,皇帝赏赐最多的还是金银呢,要说这些黄白之物,她未必就比咸福宫那位少。
杜若亲自捧着属于嫔位的春夏两季朝服和朝冠,仔细妥帖检查好了,这才咧着嘴儿收拾起来,去静嘉身前伺候。
“小主,您跟奴婢说说,咱们何时往前头搬呀?”杜若跟做贼一样凑静嘉耳边神秘兮兮问道。
她想着既然小主能提前那么早就知道要往后殿搬,说不准就能猜出何时往前殿搬呢,她对静嘉的福气和高深莫测就是这么深信不疑。
静嘉哭笑不得:“你这志向倒是比我还要远大。”
“就凭小主如此受宠,但凡有个阿哥傍身,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儿。”杜若理所当然道。
“别跟我这儿缠磨了,柔妃晋位咱们也该送些贺礼过去,你不是跟着尚服局的小宫女学了些外头的时兴样子?瞧着什么时候永寿宫清净了,给蓉娟送过去吧。”静嘉拍拍杜若的脑袋道,似是不经意吩咐,“问问永寿宫前些时日都有什么人去过,可从外头进过补养的药材,别叫蓉娟察觉出来。”
杜若点头:“您放心吧,奴才闲磕牙的水平还是有的,绝不会惊了鹭。”
静嘉对此深信不疑,要论谁能念念叨叨不知不觉就让人说多了话,还真是没人比得过杜若。连慈宁宫的四心都防不住,毕竟杜若她就没存着打探的心,她就是除了会掉脑袋的话题,什么都想掺和几句。
圣旨册封是在早朝后,离着午膳还有好一会子,她这里晋位,德妃和平妃不在宫里,容贵妃和柔妃都派人送了赏过来,至于其他的贵人常在,也有些想赶热灶的试探着送过来贺礼。
不管是谁送来的,静嘉都叫杜若收下了,接不接好意且另说,如今重要的并非这个,大不了等以后找机会还回去就是。
马佳氏算吃了亏,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最快午膳前,最晚下宫钥之前,必定是要闹出来的。马佳德恒老当益壮,那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人,看端贵太妃的气派就知道了。
“刘福,你叫人打听一下,那位淑常在是不是分去了翊坤宫。”静嘉等着外头继续风起云涌的功夫,也不打算闲着,这种时候最好打探消息,“顺便打听下仪嫔的去处。”
“嗻!”刘福赶忙应下,随即迟疑了下才问道,“小主,按说您今儿个晋了位份,广储司是要过来人的,奴才出去……”
“没关系,午膳前回来就是了。”静嘉不以为然道。
即便她这里是热灶,容贵妃和柔妃那里都热得发烫,私底下怎么都好说,这种锦上添花的时候,没奴才会不懂分寸,轮到静嘉和仪嫔,怎么都要下午。
刘福这才放心出门,只是等他回来的时候,面上的惊讶可不像只去打探了两个妃嫔的住所。
“小主,奴才碰上广储司陈掌事的徒弟知福,他叫奴才别乱跑,小心触了谁的霉头。”刘福进门打了个千儿紧着就赶紧回话,“听他的意思,万岁爷已经叫南书房拟旨,这后宫的天要变咯。”
静嘉愣了下神儿,后宫的天还能怎么变?除非换个人做太后,不然怎么变不一样呢?
没人替她解这份疑惑,直到第二日大朝上,孙起行念完圣旨,又由前朝把风儿给吹进后宫,众人这都才炸了锅。
后宫妃嫔从来是皇后为超品,皇贵妃为一品,贵妃为二品,贤容为三品,德淑为四品,嫔五品,贵人六品,常在七品,答应八品,宫女子九品。
正和帝圣旨一下,自贵妃位以上都没变,可贵妃以下,四妃以后平起平坐不再分品阶,同为三品宫妃,嫔为四品,贵人为五品,增加庶妃位六品,常在以下仍然与原来一样。
以后宫中位分晋封,无子嗣或德功不得晋位,有子嗣者不得越位晋封。这么算起来,德妃没得着晋位却是升了一品。
圣旨念完,兵部尚书当场那脸色就铁青,可马佳德恒和端贵太妃却很快想明白其中巧妙,立时就被安抚下来。一场前朝后宫同时刮起来的旋风连个旋儿都没掀起就悄无声息落了下去。
甚至端贵太妃都能笑出来:“太后这场算计到底是毁在关尔佳氏手里了,叫他们贪心不足呀,还非得逼着太后耍手段,跟施舍似的把海运和漕运交回万岁爷手里,如今可倒好,我倒是要看看容贵妃这肚子鼓不鼓得起来。”
索嬷嬷也跟着笑了会子才道:“只如此一来,四格格除了给德主儿生个孩子,倒成了步废棋,只怕府里要闹腾。”
“那女人早就欠收拾,不过是个远房表妹罢了,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端贵太妃不屑道,“后宫本就不可能同一家出两个高位,云绣只要好好养着保晖,早晚有她上位的时候。她也不缺心计,也不知道佛尔衮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才会糊涂至此。”
“老奴倒是瞧着,四……淑常在心窝子也不浅呢。”索嬷嬷思忖着道。
端贵太妃不以为然:“还不是叫纳喇家那个算计着往前走,你且看着就是,她老早晚还要闹出事儿来,我只盼着云绣心思够清明,别叫仇恨蒙了眼。”
当年皇后手里的绝嗣药是谁找来的,又是谁给了皇后叫德妃再也生不出孩子的建议,虽然没人议论这事儿,可并不代表宫里这两位主子心头不清明。
不过是马佳佛尔衮护着那女人,马佳府里正室跟个隐形人似的没用,老夫人和稀泥,她们在后宫不方便逮住那女人的短处而已。
只怕那位姨娘早就想到了今日,可她也不想想,将自个儿的闺女送进宫里来会有什么下场。
真以为能算计德妃一回,就能回回都算计上了吗?她小瞧了德妃,也小瞧了端贵太妃,若是论狠辣,她们姑侄二人才是最相似的。
“行了,盯着些永寿宫那头,别叫那蠢货短时间就闹出乱子来,起码等云绣回来再说。”端贵太妃不想继续讨论,说完笑出来,“本宫就等着看看太后回来后,那脸色到底多好看了。”
实际太后刚到京郊就收到了消息,气得当场就吐出一口血来,闹得凤辇上慌乱了好一阵子。
“哀家没事儿,这口气憋久了,吐出来也是好事儿。”太后脸色苍白躺在软榻上,眼神里带着些疲惫和摁不下去的怒火,“回宫后,哀家谁都不见。常久忠,你亲自带着哀家的懿旨回关尔佳府,除了阿玛和额娘,所有人都给哀家滚去佛堂,申斥三日,不论死活都要给哀家听完!”
常久忠不敢多说:“嗻,奴才这就去安排。”
刘佳嬷嬷心疼主子:“您别生气,前头到底留下了后手,如今万岁爷气不过将咱一军,也看得出万岁爷还年轻气盛呢,只要您稳得住,不算什么大事儿,您可要保重凤体呀!”
太后叹口气:“哀家知道,哀家只是想不明白,我聪明一辈子,压下了先帝母家,压过了端贵太妃和康太妃,该掌控在手里的我从来也没叫谁占过一点便宜,可同样水米养出来的人,他们怎么就能那么蠢,怎么能呢?”
太后如今并不为后头要怎么走腻烦,她只是愁得慌,拖后腿她已经被拖习惯了,可她怕啊。怕将来有一日自己养大的狼崽子彻底成了她摁不住的猛兽时,关尔佳氏要还是这么犯蠢,几代荣光就都要成为镜中水月。
太后脑仁儿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喝完药到底忍不住睡了过去,一直到进了宫,由刘佳嬷嬷出面,谁都没见,连皇帝都叫撵了回去。
一连三日,慈宁宫大门紧闭,后宫众人都有些忐忑,尤其是容贵妃,她晋位后本该是最展扬的时候,可这还是她头回进不去慈宁宫的大门,这叫她心沉到了谷底。
与此同时,关尔佳府里,关尔佳老夫人在自己院子里日日垂泪,府中不管老小全被关在佛堂里听常久忠申斥。
要知道申斥这种惩罚乃是以身心羞辱为主,一般都用于女眷身上比较多。
关尔佳府的二爷还有茂字辈儿的几个少爷,打出娘胎头一回叫人劈头盖脸骂成狗熊,被骂得那个狠哟,直叫人恨不能头钻裤-裆里都不敢起身。
这种羞辱简直像噩梦,连着做了三天都不肯罢休,叫关尔佳府上下都是一片惨淡。
连关老爷子那滚刀肉的混不吝性子,都感觉出来这太后一怒的分量,好几天没人管着,都没敢闹腾出什么事儿来。
为着太后和关尔佳的脸面,这申斥算是密旨,外头人自是不会知道的,容贵妃都只是在承乾宫惴惴不安,没听闻半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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