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嬷嬷赶忙蹲下身去:“是,老奴记住了。”
她也知道魏刘氏不大可能是万岁爷和先皇后的人,可那魏刘氏是个聪明的,又没有家族带累,若是叫她起来,不知道要妨碍多少人的利益,能拦着的刘佳嬷嬷也还是得拦着。
她是忠于主子,可她背后也还有家族,在不背叛主子的前提下,她总得替家族多思量几分。
静嘉并不清楚德妃和太后的思量,不过想也知道既然魏嬷嬷曾经伺候过昭贵人,到了她这里必然会引人注意。
她告了几日的病,只悠闲看着魏嬷嬷对杜若等人无差别的地狱式调-教,不夸张地说,杜若在她跟前儿偷偷哭了好几回,还都哭得特别诡异。
“奴婢早就说过愿意为小主抛头颅洒热血,这算什么?”杜若一开始这般斗志昂扬地哭。
后来哭的时候就变了:“呜呜……奴婢还是愿意替小主上刀山下火海,也比叫魏嬷嬷盯上一天好啊……”
待得静嘉带着杜若去容贵妃那里时,瞧见杜若那眼下青黑,整个人憔悴不堪的模样,连容贵妃都有些好奇。
“听说万岁爷给妹妹请了个嬷嬷?”容贵妃问话还是比较温和的,“尚仪局出来的嬷嬷,规矩该是不错,今儿个我瞧着妹妹和杜若这蹲礼都更好看了些。”
静嘉脸上有些不自在:“魏嬷嬷规矩……是挺好的,嫔妾多跟着学学必定没坏处。”
平妃噗嗤笑出来:“听说魏嬷嬷在尚仪局时就被小宫女叫做阎罗,叫小宫女们闻之色变,臣妾本来还不明白,如今瞧见锦嫔妹妹和她这丫头,可算是明白怎么个色变法儿了。”
静嘉不冷不热刺回去:“既然平妃姐姐羡慕,不如也求万岁爷给二公主寻个管教嬷嬷,也好过总听说二公主冷着热着的。”
平妃叫静嘉噎得面色不好看,凭着孩子身子不适,拉万岁爷多去几次,这事儿但凡有子嗣的都不少干。
只次数稍多几次,万岁爷不耐烦,直接赏了管教嬷嬷板子,这事儿还是二公主三岁时发生的,如今又叫人拿出来说嘴,平妃气得当场就想要跟静嘉吵起来。
德妃仍笑着打圆场:“锦嫔妹妹说得有道理,总归规矩妥帖些没坏处,万岁爷这份恩典咱们盼都盼不来呢。”
这话一出,平妃冷笑:“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到底是凭着恩宠来的枕头风儿,咱们轻易学不来锦嫔妹妹的本事呢。”
景嫔和素来清高的哲嫔都有些酸,眼刀子一下下往静嘉身上扎。
“德妃姐姐这话说的是,若是论恩宠,再没人比得过锦嫔妹妹了。”景嫔唇角的笑有些僵硬,“不过听说锦嫔妹妹打从九洲清晏回去便有些不舒服,转眼儿倒是淑常在得了宠,也不知锦嫔妹妹是心里不适还是身子不适呢?”
哲嫔脸色不太好看,最近除了淑常在,连仪嫔都叫翻过牌子,唯独她这里还赶不上几个小贵人,她有些怀疑,也许自个儿不该在伺候的时候太过清冷。
可她又忍不住晃了晃神,她记得万岁爷跟她说过,最喜欢她这份清濯不妖,可看看如今受宠的这几个……哲嫔手里的帕子搅成了一团。
“叫景嫔姐姐笑话了。”静嘉面不改色道,“不过是跟着万岁爷吃了些好东西,脾胃有些不适,怕说出来叫人笑话,这才没脸出来。”
容贵妃拿帕子遮住唇角,差点儿没笑出来,程太医给开了利克化的太平方子,这事儿容贵妃自是知道的。
这么一寻思,容贵妃也能明白万岁爷为何要安排嬷嬷给静嘉了,这是怕她太没出息。
平妃自然也听明白了,忍不住嗤笑一声,倒是没再说别的。
哲嫔手里的帕子一松,目光里已经多了几分不屑,可眼底的动摇和恍惚也不曾消弭。
静嘉并不关心哲嫔和景嫔,倒是更关注仪嫔些,按理说如今二阿哥归属还未定,仪嫔该是各宫都拉拢的存在,毕竟她是二阿哥的生母,也能说上几句话。
可仪嫔硬是没跟谁多有来往,除了偶尔去康太妃那儿,从来都是闭门不出,这会子大家酸话来来去去的热闹,她也一句话不说,比话不多可掩不住嫉妒面色的哲嫔还要沉默,只低着头一点存在感都无。
更重要的是,大家竟然都习惯了仪嫔这般没有存在感,静嘉反而更好奇了,能叫康太妃那个奇女子接纳的,静嘉并不觉得会是笨人。
就在静嘉不动声色打量的时候,仪嫔突然抬起头扫了静嘉一眼,瞧见她看过来的目光,仪嫔冲她浅浅笑了笑。
出来茹古涵今,静嘉便不动声色跟仪嫔搭上了话:“仪嫔姐姐似乎有心事?”
仪嫔略有点惊讶,随即只赧然摇了摇头:“我只是寻思着万寿节该给万岁爷准备些什么礼呢,一时走神倒是叫妹妹见笑了。”
静嘉楞了一下,心里更微妙了些,先不说她都忘了万岁爷的万寿节,仪嫔跟自个儿说这话,仿佛是有炫耀的意思。
她笑了笑:“姐姐不如跟二阿哥一起作画提诗,总归是份心意。”
“妹妹好意我心领了,二阿哥如今还算是敏嫔照看着,以后……”仪嫔笑得温和,眼神里的苦涩掩饰不住,“以后也是要给别的姐妹抱养,我若是过于亲近,总是要叫老祖宗和万岁爷不虞的。”
静嘉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的不是,我不该提这些惹姐姐伤心。”
仪嫔唇角笑容不变:“无妨,我知道妹妹是好意。”
等到仪嫔上了步舆远去后,静嘉站在茹古涵今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才上了步舆。
“小主,您刚才为何要叹气呀?”经过魏嬷嬷的教导,杜若在外头没敢问,直到回了天地一家春,她才迫不及待问道。
静嘉站在窗户边上,远远看着后湖,好一会儿才轻声回答:“敏嫔估摸着就这几日光景了。”
魏嬷嬷从门外进来,闻言挑了挑眉:“小主听谁说了?”
“康太妃卖给我的好。”静嘉面色淡然,“看样子康太妃并不想跟太后娘娘对上呢。”
杜若这会儿倒是难得脑子转明白了:“是仪嫔刚才说的……小主您不必放在心上,这宫里活不下去的太多了,连自个儿都不想活的,就死的更快。”
“我知道,我只是明白一个道理。”静嘉笑着扭过头,指着远处,“你看到了吗?若这心里的断壁残恒压过金碧辉煌,大厦之倾便在转瞬之间,谁也救不了她,你说可不可怕?”
尤其是不管如何挣扎,别人一个手指头就能叫这大厦倾倒狼藉,更叫人心里悲凉,她如今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不让自个儿也成为这样的人。
“奴婢不怕,奴婢只怕您不够狠。”杜若倒是不像静嘉似的想那么多,她果断道,“若是有因果,还有奴婢受着呢。”
静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儿:“是我无病呻吟了,倒是杜若姐姐,可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呀。”
杜若不自在地瞧了眼一直安静在旁边伺候着的魏嬷嬷,红了脸:“都是魏嬷嬷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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