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忱吸了一口烟,犹豫一瞬, 还是开了口:江斯宁。
江斯宁脚步一顿,侧身看他,江忱指了指地上江果画的那个圈:有时候困住人的不是外在,而是自己。
江斯宁看着圈里团团转的蚂蚁,眉头轻皱。
江忱忍着心里那股烦躁,别开眼看向不远处,他看到了大厅里往这边走的言斐。
他家学霸连走路都那么好看。
你已经十九岁了,是个成年人,有自主能力,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能够左右你,解决事情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有些方法只能把你推入另一个深渊。那个原承太邪性了。
江斯宁肯定江忱一定听到了他和原承的对话。
江斯宁沉默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江忱,你记得我住到你家第二天发生的那件事情吗?
江忱叼着烟转头看他,心说,初中时候的事情谁记那么清楚,除了言斐扒他裤子的事儿,其他的一概不记得。
你肯定不会记得的,那天中午放学回家,因为你卧室内的洗手间喷头坏了,所以你就在楼下的洗手间洗澡,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洗澡,想进去上厕所,推了下门,门没开。
这一幕被二叔看到了,二叔站在洗手间门口骂你,说你不应该中午洗澡,占着洗手间让别人没办法用。
二婶说就洗个澡很快的,让我等一下就好,二叔说万一憋坏了怎么办。
江忱皱了皱眉,不知道江斯宁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是什么意思,那时候他跟他爸互相看不顺眼,被骂是很平常的事情,他都习惯了,而且家里好几个洗手间呢。
江斯宁自嘲的笑了一声,江忱永远不会明白那时候的他有多忐忑,他害怕二叔觉得他是个麻烦,怕二婶看他不顺眼,更怕江忱因为他被骂而对他怀恨在心。
江忱不理解,但却莫名觉得心口有些发堵,于是问道:我当时出来骂你了?或者打你了?
没有。江斯宁摇摇头,你出来后拍了拍我的肩,跟我说抱歉,然后转头跟二叔吵了起来。
江斯宁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笑那时候的自己,还是笑这个时候的自己。
从那天起,他就尽量让自己变得隐形起来,上厕所前要再三确定里面有没有人,又怕上厕所时间太长给别人造成不便,桌上的水果零食从来不敢主动伸手拿,怕他们觉得他馋,睡觉前一定要记得带一杯水进卧室,怕晚上渴了去厨房倒水吵醒他们。
他也很喜欢江果,毕竟江果那么可爱招人喜欢,但他从来不敢上前跟他玩,因为小时候的江果太爱哭了,他怕被柳凤误会。
不像江忱,只要江果哭,江忱便一脚把他踹出去,甚至还在江果笑嘻嘻的时候故意把他弄哭,然后在柳凤的怒视下扬长而去。
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再三思索,他看着张扬甚至是叛逆的江忱,觉得羡慕极了,他自卑到了极致,小心到了极致,便愈加羡慕那些叛逆到极致的人。
肆无忌惮的人是因为父母惯着,宠着,而他从出生起便被剥夺了这个权利。
二叔总喊他去书房谈话,让他跟江忱做朋友,他总是颤巍巍的伸出脚却又迅速的缩回去,他就像一个穿着破旧衣服赤着脚踩在光亮大理石地板上的乞丐,而江忱则是穿着华丽礼服的王子,他们之间隔着天堑般的距离,是永远也做不成朋友的。
他期盼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期盼着有一天能够挺直胸膛站在江忱对面。
年少时他以为总有一天会实现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才知道,有些事情,是他穷极一生都实现不了的。
江斯宁抬头眨了眨眼,把眼角的泪水逼回去,然后看着江忱笑了笑:替我谢谢二叔,他对我真的很好。
江斯宁蹲下身摸了摸江果的头,然后起身道:江忱,再见。
看着江斯宁的背影,江忱觉得很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江忱侧眸,言斐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们对他很好。
江忱吐出一口浊气:我没觉得我们家对他不好,尤其是我爸,都快把他当亲儿子对待了,我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不开心吗?小忱?江果仰头看着他,你不开心,那我可太高兴了。
江忱抬脚踹江果时,被言斐从一侧踢了出去:有个当哥的样吧,以后等你老了躺在病床上动不了的时候,小心江果给你把氧气管拔了。
江忱嗤笑一声。
言斐一把捞起江果抱在怀里:走了,带你去吃汉堡。
真的吗?江果忙搂紧言斐的脖子,大眼睛闪闪发光,小承能吃吗?
小忱不能吃,只能看着。言斐故意道。
我说小承,不是小忱。江果双手拽住言斐的耳朵,小脸皱着,小言哥哥,你也耳朵不好使吗?
江忱伸手在江果脑袋上敲了一下,然后贴着言斐的耳朵小声道:原承这货,挺愁人的。
言斐看他一眼,叹口气,确实愁人。
江斯宁离开医院后,去超市买了些蔬菜水果,拎着去了陈美兰租的那个出租屋。
陈美兰见到他便问:罗大光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