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器有一张国字脸。你会感觉他很眼熟，似乎是在很多老电影中出现过的样子。就是那种伟光正的正面形象。浓眉大眼，天庭饱满，鼻直口阔，地阁方圆。
就算不会看相，也绝对看得出这是一副好面相。而在一个人不专业的看相人胡杨眼里，这张脸还有一些别的信息。
上午十点整，四辆车开进了工厂，十几号男女一起下车，场面是很拉风的。
若干年后，和谐社会中早已经没有了群架这种行为。年青一代只能在电影中体会这种激情澎湃的集体活动。
不过今天这拉风的气势，却并没有让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找到那种气势逼人的优越感。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观众。
没有观众，再拉风又有何用。正如锦衣夜行，给谁看去。
他们都没想到，今天的工厂里竟然一个工人都没有。以至于他们这拉风的出场造型，只有自己人互相看。
其实也不是真的没有观众。只是大家这个时候都在屋子里喝着豆浆。对手气势最旺的时候，当然要暂避锋芒。
而当对方气势逐渐变弱的时候，豆浆也差不多喝完了。再不出去，这些人就要开始砸窗砸门了。
照惯例，赵援朝走在最前面，人没出现声音先到：“这谁‘sei’家的孩子，这么没有规矩，一大清早这是干嘛呢！”
一听到多赵援朝的生意，马国贤立刻站了出来：“最没规矩的是你丫的，客人上门也不知道出来迎接。”
赵援朝毫不相让：“就你这斤两也敢说自己是客，丫也不撒泡尿照照。”
按照北京大院孩子的固定套路，俩人不喷够是没办法再进行下一项的。
但今天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有耐心，以及对传统足够的尊重。
方国器打了一个手势，下一刻马国贤便立刻闭嘴。虽没到噤若寒蝉的程度，但绝对有令行禁止的意思。
这个方国器对管理手下似乎是很有一套。当然了，在四九城里的，这应该叫御下之术。
赵援朝不会受他的影响。但对喷这种事。还是有个对手才更有意思。
马国贤闭上了嘴，赵援朝给了一个明显瞧不起他的表情，但嘴上却没有再继续说那些垃圾话。
两拨人终于面对面。一方人有两位数，另一边则只有四个。但人数的悬殊并没有产生什么实质的影响。
反而是人多的那边，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和谐的骚动。
就像赵援朝说的那样，除了这个方国器之外，其他人大部分都是各个大院的二流货色。如果没有方国器，借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站在赵援朝面前。
别看赵援朝和在胡杨他们面前，好像就是一个有点张狂的北京孩子。但赵援朝在北京大院孩子的这个圈子里，却绝对是第一梯队的人物。
而最有意思的正是这一点。就因为他方国器一个人，便彻底改变了这些人，给了他们勇气。
胡杨看着他们想到了狼群，但又感觉有些不对。或许方国器是一头雄壮的头狼，但这些充其量只是鬣狗。
方国器的目光并没有在赵援朝身上停留，越过他直接锁定了他身后的胡杨。
两个人的眼神碰到了一起。没有火花四溅，更不会是火星撞地球。因为那需要两个眼神强烈的对撞。
方国器的眼神的确很凶狠，带着强烈的侵略性。但胡杨好似完全没有反应，平平静静的就好像是在注视一个普通人。
方国器显然不满足于这种结果，他径直走上前来，高大的身体带着的强烈的压迫感。
但他赵援朝也不是吃素。从小骑在将帅肩膀上撒尿练出的胆子，可不是一个方国器能吓到的。
赵援朝横移了半步，挡在的胡杨的面前：“带这么多人来，有什么道就划下来吧。”
面对赵援朝，方国器也不能做到完全无视。他抬眼瞥了一眼赵援朝：“就算是要划道也轮不到你，你又说的不算。”
赵援朝这个爆脾气一下就被点着：“你说谁做不了主。我就能做得了住。你有什么条件直接和我谈！”
方国器不屑道：“我不信你能做得了后面这位的主。你赵援朝也是一号人物，真没想到...”
话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说他赵援朝当别的狗腿子。
就当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赵援朝会爆发的时候，他的反应却是出意料的平静。
赵援朝摇着头说道：“这种小手段可配不上你的新名字。”
站在他后面的胡杨此时开口说道：“我们之间没有谁做谁的主，都是商量着来的。”说话的同时，胡杨走到了和赵援朝的旁边。
方国器看向胡杨：“你就是冶金局的胡杨？”
胡杨很客气的伸出手：“我是，未请教？”
方国器看着胡杨的手，略微迟疑之后，还是伸出手与胡杨握了一下。
“方国器。”
胡杨松开手，礼貌性的笑着说道：“远来是客，里面请。”说完转身就往回走，可只走了两步就又停了下来。
胡杨转头看看向方国器：“我们这儿厂子小屋子也小，所以那些猫猫狗狗的就别往里领了。”
我***
你***
*****
三四五字经立刻从那些被叫做猫猫狗狗的人口中喷出。
胡杨微微皱眉，对方国器抱怨：“看到了吗，猫猫狗狗真的很吵。”
像潘高旭这种冲动型的，已经撸起袖子准备给胡杨一点教训。因为在他们的认识里，九对四呀，自己这边是大优势。
“闭嘴！”
随着方国器一声低喝，冲动的猫猫狗狗都停下了脚步。
方国器双眼盯着胡杨，口中说道：“李倩，江楚跟我进去，其他人留在这。”
一男一女从那群人中走了出来。女的之前见过，男的个子不高，也戴着一副大眼镜。
胡杨指了一下旁边的戚扬：“这是我的预备司机，他会留下陪这些猫猫狗狗。戚扬，我怕吵。”
戚扬面色轻松回应：“保证安静。”
方国器三人走大门之后，戚扬站到了路的中间，很客气的说道：“配合一下，老实待着不要出声。”
......
......
依然是那个小会议室，还是一边三个人。每个人面前都有茶杯和热水，但里面没有茶叶。
方国器首先开口，说道：“开你们的条件吧。”
赵援朝的很夸张做出意外的样子：“昨天不是已经说好白给了吗？我以为你们今天来是来谈这件事的。”
方国器微微皱眉，并没有接他这个话茬：“既然你们没有准备好，我就给你们开一个，江楚。”
江楚说道：“一万人民币，购买你们的技术，设备和所有库存的成品以及半成品。”说完从公文包里抽出几分文件，分给了桌对面的几个人。
胡杨拿到合同一看，还都是电脑打的标准格式合同。看起来弄的还挺正规的。
合同的内容不多，几眼就看完了。内容没有什么可说的，都是一些绕来绕去的废话。
胡杨随手把这合同丢在桌上，看起来就像丢一块用过的卫生纸。
三个人里唯一认真阅读了合同的人是赵小白。几分钟后，她提出了第一个问题：“我们还没有完成的订单，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江楚看了方国器一眼，确认之后然后才说道：“当然是继续完成已经有的订单，我们要买的是整个工厂，自然也包括这些。”
这个答案显然并不太令人满意。
赵小白很干练的回击到道：“我有两点要提醒你们。第一，工厂并不是我们的，它属于753技校，性质是校办工厂。
而具体在这次，是技校校办工厂与我们华夏科技签订的合作关系。订单合同的签署是以华夏科技作为主体。并且你们这这份合同里，丝毫没有体现这个部分。甚至没有注明你们是个人还是公司。除此之外，这份合同里还有很多.....问题...”
赵小白话没有说完，但那种嫌弃的表情已经充分表达了态度。那个表情是真的很嫌弃。
而赵援朝又不忘添了一把火，把合同往那边一甩：“我妹妹的意思就是，你这份合同狗屁不通。”
啪···
方国器拍了桌子，明显能感到了他身边那俩人也跟着抖了一下。但对面的三个人却完全没有反应。该抽烟抽烟，该喝水喝水。
方国器冷哼一声：“你说的对，这合同本来就是狗屁。那一万块钱我也从来没打算给你们。只要签个字盖个章，剩下的事都和你们没关系。”
赵援朝也学着他冷哼一声：“你说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行了，都是你的了，咱们走。”
方国器冷声：“走可以，把字签了，章盖了。”
赵援朝哈哈一笑，似乎是看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玩儿横的啊？你丫脑子进水了，知道我是哪个大院儿吗？你有种动我一下试试。”
方国器说道：“你们兄妹我是不敢碰，但这位可就不好说了。”
胡杨也乐了：“我不是大院儿的孩子，我也不是谁家的谁。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你还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