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54节</h1>
百姓们都排成长列,眼巴巴的瞧着里头发放的粮食和粥。
不多,约莫也就是一人的口粮罢了,要是换个胃口大些的只怕都不够饱的。可这些百姓仍旧是排着队,眼巴巴的瞧着,生怕轮不着自己。
宋晚玉也不由顿足,多看了几眼,叹了口气:“当年的洛阳多繁华啊,城里的人各个都是衣着光鲜,没有不说洛阳好的。连末帝都丢下长安这个帝都不住,独独喜欢住在洛阳......”
只是,如今的洛阳城里却已无当年繁华,反到是处处荒凉寂败,连这些城中百姓都为着这一点口粮而站在街头列队吹冷风.....
怪不得书上都说战乱害人,果是如此!
宋晚玉难得的在心下感慨了一回,忍不住便又与霍璋说起自己的想法:“我瞧发的粮食也不多,这要是家里拖家带口的可怎么够?”
霍璋却道:“如今粮食不够,只能如此了。”
若是换个其他人,这般解释便也够了,可霍璋想了想,还是仔细的与宋晚玉说了:“眼下这些粮草秦王令人都是从长安与河北各处运来的,但这边人多,总是不大够。而且,马上就要入秋了,这种时候最要紧的是留些做种粮。若是错过秋种,那么,一直到明年春夏,这里都得要缺粮。”
宋晚玉听了,很快便也明白过来,微微的叹了口气:“怪不得都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便是我们打了胜仗,受苦的也都是这些百姓。现下都已这样难了,等到入秋入冬,还不知能不能熬到明年春夏呢。”
这话,也就宋晚玉敢这样直接说。
霍璋有些想笑,侧头看了看宋晚玉,话未出口便又忍不住的也跟着叹了口气,然后微微点头,安慰起宋晚玉来:“这也是没法子的。不过如今天下一统,这些百姓的日子总会一日日的好起来的。便是这些洛阳城的百姓,若是赶着这回秋种,熬到明年又是一次丰收,到时候就好了。”
宋晚玉原也不是伤春悲秋、长吁短叹的性子,很快便又重新振作起精神来,重又抬步往城外去。
只是,抬步路过那些排队领粮的百姓时,宋晚玉还是忍不住的在心里想了想:回头还是要与二兄说一说这事。她名下也有许多庄子铺子什么的,指不定也能挤出些粮食捐出来给这些饥疲交加的百姓。
当然,这事现下也就只是一想,宋晚玉也不好意思与霍璋直说,便转开话题说起其他来。
霍璋便也与她说了些青山寺的事情。
如今已是将要入秋,洛阳城边的山上却仍旧是郁郁葱葱,两人自山道往上去,迎面的山风和煦,带来山里林木与土壤的清新气息,也带着满山的春光和春色,依稀可以看见夏日才有的勃勃生机。
宋晚玉深吸了一口气,抬目去看时只能看见漫山遍野,层层叠叠的浅绿与浓绿,树木郁郁,枝叶繁茂,就连枝头鸟雀的啼叫声也是清脆婉转,全然不知人间愁绪,更无洛阳城中百姓的饥疲与麻木。
直到此时,宋晚玉那因为洛阳城中僵硬气氛而有些紧绷的心情方才放松了下来。她侧脸感受着那湖面的轻风,听着那些鸟雀啼叫,不由道:“还是山里清净........”
霍璋点点头,又道:“现下人少,倒是比我以前见过的更清净些——要是放在一起,这山道上肯定是人挤人。”
不过,饶是如此,行路时仍旧偶尔能够看见几个山间行动的人影——许是来山上讨运气的猎户,又或是与他们一般往山上西山寺去的百姓。
宋晚玉心情倒是不错,牵着霍璋的手走着,时不时的便要抬起眼瞥了霍璋一眼。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霍璋的侧脸线条分明,眼睫浓长,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乃是说不出的沉静俊秀。哪怕他只是牵着宋晚玉的手,默然行在这山道间,依旧似熠熠发光的珠玉,令周遭黯然失色。
哪怕是枝头清脆娇嫩的鸟雀声,此时仿佛也都在他的眉目间淡去了。
宋晚玉想,若是能够这样一直走下去,或许也是好的。
霍璋仿佛也意识到了宋晚玉的目光,但他神色沉静如旧,甚至没有侧头看回来,只脚步不停往上走着。
然后,他被袖子掩住的左手轻轻的捏了捏宋晚玉的指尖,说道:“仔细看路,小心摔倒。”
他捏的并不重,提醒的声音也放的很轻。
徒然被人叫破此事,宋晚玉脸上烧得厉害,又有几分羞恼,只得强撑着口气,拉了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哼哼道:“要是我摔倒了,你也得跟着一起摔。”
霍璋被她逗得微微扬唇,然后便又很好脾气的点头:“也对,还有我——总不会叫你摔着。”
宋晚玉颊边越发烧红,迁怒般的掐了下霍璋的手。
只是她对着霍璋总是十分心软,又不舍得用力,就只轻轻掐了下,连个指印都没留下。
霍璋自也知道她的心软,抿了抿唇,忍住了笑,反握住了她那作怪的手。
赶在宋晚玉恼羞开口前,霍璋先开了口:“快到了,你看!”
其实,这西山寺也算是洛阳城周近较有名气的古寺,倒不是因着西山寺的香火多么灵验,又或者寺中和尚佛法精深,而是因着这里很有些历史,算一算至今也快有三百年了,寺中屋舍多是古建筑,后院甚至还有许多古木,许多都能说出些故事来。
在这样时有战火的时代,如西山寺这般历史久远,保存至今的寺庙,多少也是有些特殊的。至少,许多达官显贵都觉得这寺庙有些个福气,指不定有真佛庇佑,心里这样觉着,来得人也多,这西山寺的名头自然也就有了。当初的霍夫人也是如是想,这才亲上西山寺为丈夫独子求了护身符。
霍璋将这些事都与宋晚玉说了,说罢又看见了宋晚玉今日竟是将那护身符挂在腰间,有些想笑却又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也没什么,我瞧这护身符也没什么用。”
至少,霍父就没熬下来。
宋晚玉也伸手摸了摸这护身符,认真道:“还是有些用的吧?”她顿了顿,补充道,“当初,外头都传你的死讯,就连我都没想到我们会再见面。”
霍璋看她一眼,然后点头:“也对。”
两人说着,终于进了西山寺。
霍璋已提前与寺中的住持打过招呼,此时已有小沙弥等在门边给他们引路,还道寺里已令人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
因着正值午时,引路的小沙弥看了眼两人,还特意开口问了一句:“两位施主可是用过午膳了?若是还未用过,本寺还有新鲜素斋。若两位施主喜欢,倒可以准备一二,略尝一尝味道。”
宋晚玉有些讶异:洛阳城里那些百姓家家都无余粮,这西山寺里头却有“新鲜素斋”?
小沙弥年纪虽小却也十分机灵,大概也看出了宋晚玉的讶异,便认真与她说道:“我们寺里原就种了些蔬果粮食,在山里开了好几亩的地,尽够寺里吃的了,这些日子还时常在山下施粥。我们寺里的蔬果粮食,浇的都是寺里几位师兄每日早课前去挑的山泉水,也不用药,连虫子都是自己仔细挑的.......可新鲜了。”
被小沙弥一说,宋晚玉也有些心动,只是她还是没有立刻应声,而是征询似的看了眼霍璋。
她一双凤眸亮晶晶的,显然很是心动。
霍璋自是看出了她眼里的希望,便点了点头,主动道:“那就叫人备一桌素斋,送来厢房吧。”
小沙弥仔细应下,领着人进了霍璋事先定下的厢房,这才行了个礼,起身告退出去了。
临走前,小沙弥还极仔细的替他们把厢房的门给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