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宋晚玉既有了主意,霍璋也没拗过宋晚玉,只得答应陪她一起进宫看看。
只是,哪怕宋晚玉心焦如焚,两人紧赶慢赶的入了宫,到底还是晚了些——等他们到时,秦王已是将要出宫了。
眼见着秦王衣冠整齐、神色如常,宋晚玉倒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秦王并不傻,自然也能猜着宋晚玉这时候入宫为的是什么。他微微抬眼,看见宋晚玉那凸起的小腹以及面上的担忧关切,心下不由也是一软,便是一贯冷沉的脸容也缓和了下来,反倒是先安慰了宋晚玉一句:“你别急,没什么事的。”
顿了顿,大约是怕宋晚玉不相信,秦王便又补充了一句:“圣人只是唤我过来问几句罢了。”
宋晚玉看了看秦王脸色,见他是真的无事,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觉着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只是一时不知要问些什么。
还是霍璋心思机敏,反应迅速,当即便问道:“殿下匆匆出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秦王看了霍璋一眼,又看了看一侧正担忧的看着他的宋晚玉,到底还是没有瞒着,开口解释道:“北边突厥又有异动,只怕又要南下......我已奉圣人之命调遣兵将,以备万一。”
闻言,宋晚玉神色微变,抿了抿唇,一时没有说话。
霍璋却是了然:那样恶毒的流言,无论是真是假,天子总是要气一回的,偏偏秦王也不是会服软的性子,八成是要如宋晚玉想的那样吵上一架。而秦王现下能够神色如常的出宫,多半是出了大事......
所以,霍璋并不十分惊讶,反到是微微躬身,开口道:“既如此,国事要紧,我们便不耽搁殿下的时间了。”
秦王微微颔首,抬步便要出宫,只是他走到一半却又有些不放心,顿步回头,看了宋晚玉一眼,语声极低:“你也别总往宫里跑,你如今是双身子,自己的身体要紧。其他的事情,我们心里有数,你不必管。”
宋晚玉心知秦王是关心她,这话也是为她好,可她听着这话,不知怎的却是心中一酸,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来。
大概是孕中情绪多变,难以控制,她忽然就红了眼眶,积蓄在眼里的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宋晚玉这一哭,倒叫边上的人也都吃了一惊。
霍璋伸手揽着她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是抽了帕子替她拭泪,试着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秦王方才走下玉阶,眼见着宋晚玉忽然掉泪不由一愣,转身上前来,蹙着眉头看着她,有些担忧又有些犹豫的问道:“怎么了?”
宋晚玉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抬起眼去看秦王,眼眶微红,有些难为情的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无论是天子、太子又或者秦王,他们待她都是极好的,从未亏待过她,所以她才能够在他们之中这般来回摇摆着、反复犹豫着。可她却那样没用,无论怎么做都没办法帮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愈行愈远。
秦王显是不大放心,蹙眉看着她,想了想,又道:“要不,我先陪你们去太医署......你这样,还是让太医看看吧?”
宋晚玉其实也就是一时情绪上来,说了几句话,胸口淤着的那口闷气仿佛也都散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宫里不是说话或者发泄情绪的地方。而且,她也不想秦王或是霍璋为自己担心。所以,她压下了那些纷乱的思绪,擦了擦眼泪,开口道:“没事,我就是一时情绪上来,很快就好了。”
说着,她又伸手推了推秦王:“二兄你还有事,就别在这里耽搁了,先去忙吧。”
秦王打量着她,还是不大放心。
霍璋将搂在宋晚玉肩头的手放了下来,正好搭在她的手臂上,主动开口:“迟些儿我会陪她去太医署看看。”
秦王这才放心了些,方才抬步走了。
霍璋则是低头看了宋晚玉一眼,重又问道:“真的没事吗?”
宋晚玉又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瞪他一眼:“没事。”
霍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其实,自宋晚玉孕后,他便一直提心吊胆着,一开始是宋晚玉孕中反应吃不得油腥,再后来是宋晚玉孕中情绪易动时常需要安抚,偶尔还要夜里起身替她按摩脚上筋骨........所以,霍璋对宋晚玉的情绪变动倒是比秦王更适应些。
见着宋晚玉恢复精神,霍璋也不再说什么,只牵着宋晚玉的手往前走——虽说是为着秦王才入的宫,可这来都来了,总不好掉头就走,还是要去见一见天子。
不过,因着突厥这事,天子见着宋晚玉时也有些心不在焉,令人给宋晚玉请了太医,与两人匆匆的用了一顿晚膳后,他便让宋晚玉出宫了。
约莫是这回突厥来势汹汹,颇有些危急,天子还额外交代了宋晚玉几句:“这几日长安怕也不太平,你回去后也别乱跑了,可别再叫我担心了.......”
宋晚玉平日里还要使一使性子,只是这会儿也知道突厥之事更为重要,这回也没再多说,就乖乖的应了下来。
不过,便是宋晚玉却没想到,突厥之事这一回竟会闹得这样大——天子原就头疼北边的突厥,眼见着突厥屡屡犯境,这回更是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不免更是焦心,朝中便有奉迎上意的臣子提出了迁都之事。
当然,这人在朝上说起来也是振振有词:“长安偏北,原就临近突厥,偏又物产丰盛,富饶无比,远胜突厥。如此,难免引得突厥生出觊觎之心,屡屡犯边。若是我等迁都南下,据黄河天险而守,不仅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也能争取更多休养生息的时间。”
天子原就头疼突厥之事,听了这说法倒还真有些心动。
因着秦王奉命调集原本留在庆州的兵马回长安护卫,这几日倒是没能到朝,朝中的主战派没了秦王这个领头人,一时倒还真及不上主和派的威风。而且,随着天子态度偏向,太子与齐王等也都默认了迁都之事。
毕竟,对太子来说,与其叫秦王因着突厥之事收拢兵权,再树威望,倒不如先迁都,休养生息个几年。待得国力恢复,足以对抗突厥,自然也就能够把失地都给收回来。
只是,迁都毕竟不是小事,哪怕主战派吵不过主和派,可如何迁、怎么迁、迁去哪里都要考虑,朝中一时也没有完全的定论。
原本,宋晚玉是管不着这些事,也不该管这些事的——天子固是宠她却从来不叫她掺和这些国事。她若是多嘴去管,少不得要惹天子疑心。再者,在太子与齐王等都默许迁都之事的情况下,她若是在此时插手,主战反迁都,太子与齐王只怕会以为她彻底倒向秦王,哪怕不离心多半也要生出隔阂。
可是,想到霍璋当初在突厥的那些事,想到自己去河北时那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想到那些被战乱折磨的百姓.......
宋晚玉却知道她不能不管。或者说,她当初既已在心里有了抉择,这般的时候就不该再退缩。
这般想着,宋晚玉终于还是在心里下了决断,自己起身去换了一身华服,想着入宫求见天子,谏言迁都之事。
平日里,宋晚玉无论去哪总要拉着霍璋,这回却并不想告诉霍璋,反倒想着瞒着人去一趟宫里。
谁知,宋晚玉前脚才出了门,后脚便见着已经替她备好车,就等在门边的霍璋。
霍璋就独自立在门边,长身玉立,腰身笔直,侧脸的线条利落,丰神俊秀,神采内蕴。一眼望去实是令人难忘。
宋晚玉都不觉怔了怔。
像是注意到了宋晚玉的目光,霍璋侧头看了回来,微微的扬起了唇,道:“我知道你肯定是要入宫的,我陪你一起去。”顿了顿,他才道,“而且,我也想与圣人请命,随秦王一同出征,共讨突厥。”
说话间,霍璋抬目凝视这宋晚玉,墨眸乌亮,只是他的眸中却隐有些微歉意:“你如今还怀着孩子,十月里便要生产,我原该留下来陪你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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