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能呀,我带了好些东西给皇祖母呢,都叫皇叔先带去未央宫了。”她扬起小脸儿,眼底晶亮,“父皇怎么说我没良心?”
“那我的呢?”
一块儿红豆糕下了肚,赵盈实在是懒得同昭宁帝多扯闲话,恨不得立时办了想办的事儿,就赶紧离开。
偏偏又不好操之过急,只能耐着性子哄:“父皇是天子,坐拥四海,这天下的一切都是您的,您怎么跟我讨东西?”
这话果然把昭宁帝逗的高兴起来,大笑一场,等收了声,大概是想起什么来,盯着面前人看了半晌:“你弟弟这些天住在未央宫,倒比往日乖巧的多,只是太后也上了年纪,本该颐养天年,为他分心劳神,前两日太医请脉,说是有些操劳了,我想把他挪出未央宫。”
赵盈面色微沉:“您想把澈儿送回嘉仁宫吗?”
昭宁帝眼底闪过无奈,抬手揉她:“既然从嘉仁宫送去未央宫,焉有送回嘉仁宫的道理?”
她水泠泠的大眼睛闪了闪,只装作不懂。
昭宁帝唇角再勾一勾:“你觉得孙婕妤如何?”
赵盈似是陷入了认真的思考之中,手上捏着的一块儿马蹄糕久久没有送入口中。
昭宁帝并不催她,只是看她小脸儿上渐次浮现出不满意,才微叹一声:“觉得不行?”
赵盈回过神,目光落在那碟红豆糕上,软着嗓子道:“孙娘娘是个很好的人,她心地善良,性情与我母妃也很像,要是带着澈儿,一定不会像刘娘娘那样,利用他,捧杀他。只是孙娘娘她……”
她抿唇,有些犹豫,到后来,像是横了心,咬了咬牙,才说出后话来:“孙娘娘出身不好,后宫中地位也不高,澈儿是母妃亲生的孩子,母妃生前是贵嫔之尊,就算刘娘娘,好歹也是个淑仪,如今要把澈儿送到孙娘年宫里去,我怕他心里不高兴,也怕宫里的人为此含沙射影的说他不好。”
昭宁帝沉默下去。
这话倒和孙氏的如出一辙。
他眸中明灭几变,旁的没提,只心中另有计较罢了。
赵盈一时也不知道他究竟想什么,抬眼匆匆瞥去,把他神色看在眼底,见他也不像是不快,才稍稍放心。
话中正又提起刘家来,赵盈垂眸时眼珠子一滚,很快有了计较,于是叫了声父皇。
她再抬头,与昭宁帝四目相对,小嘴一撇,倒有几分可怜相:“刘家是要送澈儿往西北去吗?”
昭宁帝一眯眼:“你皇叔跟你说的?”
她嗯着点头:“皇叔说我年纪大了,朝堂上的事虽然不是女孩儿过问的,可我是公主,不该什么都不懂,何况母妃去后,我只有澈儿这么一个亲弟弟,所以那日下了朝,他就告诉了我,而且刘大人——”
赵盈把尾音拖一拖:“刘大人还给我下了帖子,请我到刘家去过,话里话外,只说往西北的好处,我猜他是想让我在您面前说项,让您点了澈儿去西北主事。”
昭宁帝面色果然黑沉:“混账东西,为朝中事竟也敢去烦你!”
赵盈吸了吸鼻子:“您先前不是答应了我,不会让澈儿去的吗?”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软软的,昭宁帝心间就更是柔软的一塌糊涂:“父皇答应过你的,自然不会失言。”
“可您在朝上并没有驳斥刘大人,才会让他越发生出这些心思来。”赵盈小脸儿一垮,“我心情闷了好几日了,夜里一闭上眼,就全是刘大人那张讨厌的脸,还有那一双满是算计的眼。
他自己也有亲生的儿子,怎么不叫他儿子去?既有天大的好处,何必来诓着我哄澈儿去,这样好的差事,给他家就是了。
根本就是拿我当傻子一样骗的,仗着刘娘娘养了澈儿几年,自以为可以拿捏我们姐弟罢了,实是惹人嫌恶。”
第47章 事定
第二日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
赵盈起得很早,雨滴从屋檐滴落下来,在她屋前台阶下砸起旋涡。
太极殿上升了座,文臣武将又散朝去。
薛闲亭是跟着赵承衍一起回的燕王府。
赵盈到前头去见赵承衍时,看见他一身朝服未曾换下,端坐在赵承衍下手处,眉心一拢,唇角微动,却只是上前端了礼,掖着手往薛闲亭对面坐下去,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旁的一概没有多问。
赵承衍看看她,再看看薛闲亭,摸了摸鼻尖:“你跟他说,少到王府来见你,免得惹我心烦?”
赵盈喉咙一紧,讪讪的笑了一嗓子:“是怕扰了皇叔的清净。”
赵承衍眼皮一翻:“那你们在外头商议朝堂事,就不怕隔墙有耳?”
她一怔,旋即又望向薛闲亭,见他颔首,心下了然。
于是微叹一声:“那天是意外,而且朝中事我是在他的别院……”
“元元,我在教导你,小心隔墙有耳。”
赵盈呼吸微顿,垂下头,须臾闷声应是:“我记住了。”
赵承衍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撩了朝服下摆站起身,背着手踱步朝外去,从赵盈身旁路过时脚下微顿住,在她面前稍站定:“你们说话,我去换身衣服,说完了话到书房来找我。”
他仿佛没兴趣掺和小孩子之间的这些事,又好像他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冷眼旁观,甚至在不违背原则时,也肯纵容一二。
这令赵盈多少受挫。
薛闲亭缜着脸,观她面色不虞,心中越发沉闷:“我总觉得你特别在意燕王的心思和看法。”
赵盈心下略惊。
他总是这么敏锐。
她别开脸去:“我这不是住在燕王府吗?寄人篱下,当然要在意皇叔的看法。”
薛闲亭白她一眼:“你只管胡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