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还送了些熏肉过来。”
寻春撑着椅背起身,双腿微颤,但已能正常走动,话里带着喜悦的笑意,去拿了一晚熏肉拌豆子来喂小猫。
小猫吧唧有声地吃了起来。模样很是乖巧。小尾巴微微摇晃,秃了的地方结了疤,它却倒是不疼了也忘了疼的样子。
贺元夕和寻春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神情冷暖不同,目光一样柔和。
贺元夕道:“猫好像好了。”
他们没给小猫取名字,就管它叫“猫”。
寻春道:“是啊,多亏了三公主这段时间的照顾。听说她还被抓伤了呢。”
“嗯。”
“幸好猫没落到那两个坏公主手里。”
“嗯。”
“这宫里就只有三公主一个好人——”寻春说到最后突然停住,他想起了那个把散发着异香的小草放进他手里的宫女姐姐了。
寻春放低了声音,自言自语似的:“啊……也不能这么说。”
贺元夕听见了,拧了拧眉,目光放空:“……嗯。”
寻春:“诶?”
殿下居然也认同么。但贺元夕却没再多说了,小猫已经吃完了食物,又开始蹭他的手求抚摸,贺元夕白皙而关节犹带红肿的右手轻柔地去挠小猫毛茸茸的下巴。
“啊!”寻春拣起空碗拿去清洗,刚一出门,就见一条人影闪过,他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贺元夕抱猫而出。
一个身穿墨蓝色侍卫服的青年凭空闪现,见四周无人,才在他身前单膝跪下,抱拳行礼:“殿下。”
贺元夕身形还是个瘦弱少年,身上的粗布衣衫质地还不如青年的侍卫服,但这样面对面站着,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无形气场。陌生人陡然出现,他也没有惊慌失色,脸色依然冷沉,静了静,道:“我没有见过你。”
青年起身,拉下左手紧窄的衣袖,露出一截结实的麦色手腕,里侧皮肤上有一个核桃大的黑色虎头纹身。
青年道:“我叫金木。”
青年是影卫,像影子一样神出鬼没的暗卫,好不容易才混进北齐宫里来。来到这处最偏僻宫门附近的土屋前,简直不敢相信是他们小殿下的住处。
等到殿下出来,他才确认并没找错。真是……虽然他自己惯常风餐露宿树枝上睡觉,但还是替殿下憋屈。
等之后暗中跟随殿下去念那个什么劳什子太学了,才发现还有更多更憋屈的事情。
那些锦衣华服的北齐贵族少年,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居然还骂殿下是南蛮野人……
金木难以忍受,只能在暗处,往他们每个人脚下准确地扔出一颗颗石子,使得所有人都摔了个狗啃泥,再像狗一样狼狈地从地上爬起。
贺元夕看见了,眼神淡淡的,没有喜色,再看向金木的藏身处时,目光中也没有责备。
金木心中那点快意一瞬间消失无踪。他从小训练注重的是轻身功夫、藏身功夫和暗器的使用,并不多么危险和苦大仇深,来了敌国心情还能偶尔轻松愉悦起来。
可是前方的小殿下,不过十三四年纪,本也是最高贵的人,此刻却衣着落魄,站在那些毫不掩饰目中恶意的华服少年之中,显得那么孤独,和格格不入。
金木忽然觉得年过弱冠的自己反倒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来之前,大人只要他千万保护殿下的安全,就算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而现在,忽然间,他感觉,他还希望殿下脸上能有笑容。
第20章
贺元夕身体很快恢复了。之后几天又去了竹林,心中有莫名的期待,耳边听见任何响动,都下意识立刻看过去。
结果是小猫,不知怎么跟了过来。
贺元夕蹲下来摸小猫的脑袋时,有点想叹气,小猫看着他的表情,圆眼睛中都带疑惑。
偌大的林子,阳光照在绿竹上,透过叶子缝隙在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微风吹过,空气清凉。
时间显得很多。
所以贺元夕慢吞吞地把竹屋内外都走了个遍,才开始练剑。
有意无意的,他并没有去想任何人,一如既往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情。
但是有人在想着他。
……
萧宝菱每天生活起居都在自己寝殿中,目光不经意间都会掠过那幅溪山垂钓图很多遍。
也想再次去。
但又难免迟疑。
那天雨大,回来时她都有些心虚,虽然疾言厉色地交代过,但那是色厉内荏。
她换了衣服推开门,门外有宫女嬷嬷不安地等着。
她们听话地不敢敲门打扰,又怕伺候不周公主责怪……公主就是会那样喜怒无常的。
萧宝菱出门时把鬓发揉散了点,装成一副刚醒来的样子,伸懒腰打呵欠。
朝颜小心地问,暴雨没把公主吵醒么。
萧宝菱佯装无知无觉睡得很香的样子,她们才放下心来。之后,也渐渐习惯了公主有时整个白天都闭门不出,不用伺候和送食物。
连萧宛音也被挡在外头。
不过她还好,只要再见面的时候萧宝菱笑一笑说几句软话就乖了。
萧宝菱还是喜欢收拾东西,考虑到之前的情况,伞得带上……可以放在竹屋里。
虽是暖冬,但还是冬,炭也得拿点……但她这儿都是上好的银霜炭,得想办法弄点符合她假身份的黑炭来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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