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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次日,高睦与舞阳公主来到越国公府后,主持典礼的赞礼女官,请高松寿于正堂东首就坐,高松寿坚持推辞,只肯站着。高松寿兄弟四人,他排行第二。高睦与舞阳公主并立在高松寿对面,对高松寿口称“二哥”,行再拜礼。依照仪注,高松寿无需还礼,他却还是答了两拜。舞阳公主习惯了被人参拜,她又没有关注过仪注,根本没有意识到高松寿的谦卑。高睦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俯身,她心底却产生了一种阴暗的畅快。外人都认为,高睦“驸马升行”,失去了越国公世子的位号,十分倒霉,高睦却觉得,与舞阳公主的这场假婚姻,最大的好处就是,斩断了她与高松寿的亲子关系。高松寿的大哥早夭,在高松寿后,就轮到他的两个弟弟与公主、驸马见礼了。高睦与越国公府的亲戚都不亲密,对着两个叔父改称“三哥”、“四哥”,也不觉得别扭。唯有面对王夫人时,高睦才感到了不适。但是,宫中派来的赞礼女官就在旁边,高睦必须对母亲喊出一声“二嫂”。高睦的姑母均已远嫁,她与舞阳公主见过“嫂嫂”们后,便该轮到高广宗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们拜见公主、驸马了。驸马升行后,高广宗从高睦的“大哥”,变成了高睦的大侄子。他得带着同辈的兄弟姐妹,前往舞阳公主府,参拜高睦与舞阳公主,并且,需要行四拜礼。四拜礼,是卑幼见尊长的大礼。子女见父母,也不过是久别之后,才需要四拜。舞阳公主与高睦的车驾离开越国公府后,朱姨娘想到,她的儿子,今后都得对高睦行四拜礼,心气不顺。她瞟了王夫人一眼,笑道:“咱们府上的世子爷,真是好福气,竟能娶到舞阳公主……瞧奴家这张笨嘴,该改称‘五爷’了才是。”朱姨娘假模假样地拍了自己一嘴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分明是故意刺激王夫人。“是该打。都记清楚了,今后见了五爷,别喊错了。”高松寿不缺儿子,他不介意高睦变成自己的弟弟,想到王夫人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想到王夫人的儿子无法再继承他的爵位,他更觉得很解气。此时越国公府刚送走舞阳公主,大门才合拢,府中连主子带奴仆还没来得及分散,足足有上百人聚在前院。高松寿看似指责了朱姨娘,实际一唱一和,也在挤兑王夫人。为了讨好高松寿与朱姨娘,立马有奴仆响应道:“小的们都记住了,定不会叫错了五爷。”高松寿赞许地看向那个几个应声的奴才,笑道:“那就好。”二嫂毕竟是二哥的正妻。二哥当着这么多人,一点脸面都不给二嫂留,连奴婢都敢踩到二嫂头上了,也太不成体统了吧?高三爷与高四爷觉得高松寿这个二哥言行欠妥,但是高松寿如今是越国公府的家主,他们两个身为庶弟,需要仰仗二哥,只好跟着陪笑。
高广宗则是真心诚意地笑了。本以舞阳公主看中了高睦,世子之位彻底没指望了,没想到峰回路转,高睦驸马升行,直接给他腾出了越国公世子的名位。他这个嫡母,与爹一向不和,如今没了儿子,今后在府中,越发没有立锥之地……“掌嘴。”王夫人的声音打断了高广宗的思路。彭管事投毒事件后,王夫人将手下的人都梳理了一遍,如今留在王夫人身边的,俱是忠仆。王夫人一下令,她身后的女健仆就冲到了朱姨娘身前,抽起了耳光。霎时间,整个前院,鸦雀无声,只剩下了“啪!啪!啪!”的掌嘴声。高睦几次遇险,王夫人都忍气吞声,高松寿继位为越国公府后,王夫人更是深居简出,放弃了当家主母的权力。人人都以为,没有娘家依靠的王夫人,接受了宠妾灭妻的现实,一心退让。谁都没想到,王夫人突然如此强势,竟然派人当众掌掴朱姨娘。“住手!快放开我娘!”高广宗见朱姨娘挨打,顾不得多想,就护到了生母面前,推开了负责掌掴的健仆。高松寿反应过来后,也愤怒地看向了王夫人,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夫人头都没偏,纹风不动地说道:“高睦尚主,朱氏妄用‘娶’字,对舞阳公主不敬,该罚。”“娶”通“取”,是获取女子之意。公主贵为帝王之女,谁敢将她像货物一样“取”来?朱姨娘用在舞阳公主身上的那个“娶”字,如果要较真,不仅是对舞阳公主不敬,甚至称得上大不敬之罪。高松寿听见王夫人占理,顿觉语塞,索性拂袖而去。“继续打。”王夫人看向了负责掌掴朱姨娘的健仆,明显是要继续惩罚朱姨娘。尚未走远的高松寿,回头制止道:“够了!她一个无知妇人,不过一时说错话了,何必得理不饶人!打也打过了,此事就罢了!”“无知妇人?”王夫人终于看向了高松寿,眼神却不是妻子看夫君时应有的柔顺,而是满满的犀利,“我竟不知,哪家的无知妇人,胆敢在京中买凶杀人,又敢对府中的少主人投毒。”人群低哗,就连高三爷和高四爷都满心吃惊。二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朱氏竟然对高睦投毒?还在京中买凶杀人?!也是刺杀高睦吗……从前老爷子在世时,朱氏就敢将高睦推入水中,如今二哥袭爵了,朱氏肆无忌惮地谋害高睦,也不是不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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