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说:“皇甫元给我改名皇甫奚。皇甫家待我很好,皇甫元很看重我,其他几位兄长也没有排斥之意。”
长宁道:“那你在大周如何脱身的,你对人说你到北齐的事了吗。”
慕昭道:“只同慕华哥说了此事,他知道事情轻重,不会外传。”
长宁心想,也许让她的皇帝哥哥顾世旻知道此事更有好处,但她也知道慕昭的顾虑,那就是慕昭虽然为顾世旻手下良将,但两人并无什么接触,慕昭定然以为是顾世旻让自己嫁到齐国来解大周之围,之后对顾世旻定然不会有全然的信任。
所以长宁只是说道:“那你过来之后,还和慕华表哥有联系吗?”
慕昭完全明白长宁的意思,说:“因我回皇甫家之事乃是机密,和大周通密信并不容易,只在三月时,我写过一封信让心腹送去给他,之后也收到了回信。”
长宁道:“你知道我对北齐只有仇恨,更不想一辈子做萧祐的皇后被禁冷宫,除了让北齐覆灭,我无路可走,你是皇甫家的子孙,皇甫家乃是北齐忠臣重臣,我和你说这些,无论怎么想,都有利用你之嫌,我也无法避讳此事,若是你想明白了,不愿意和我有接触,和我说一声便罢,只不捅出去就行。”
长宁字字句句都是试探,这在践踏慕昭的真心,是会让人生气的,但慕昭认为长宁这般也是没有办法,他说:“我只想你能够信任我,我到北齐来,便是为了你而来,不然,我定然不会让人给我冠上皇甫的姓。”
长宁垂首道歉道:“慕昭,对不住,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怕我的分量,无法与皇甫家相抗。”
慕昭觉得自己只能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忠诚,不然长宁一直会疑神疑鬼,并不完全相信。
因长宁询问慕昭现在大周的形势和北齐的情况,慕昭过几日便又来见了长宁。
两人依然在流萤阁里见面,依然是午后。
因天气热起来了,这炎热的阳光炽烈的午后,反而是幽会的最好时间。
这时候是人很倦怠的时候,太阳大,也无人在园子里走,而且四处明亮,也不会有人掩藏起来,让人无法发觉。
长宁在这几天里,已经将这流萤阁布置成了自己的书房和琴房,白日都待在这里,守着皇后的禁军,也只是将明熙居和长信园守起来,并不敢闯进来探查。
前几个月,禁军有时也会进院子和园子里探查,但长宁带了不少美貌的女子在此,即使那些禁军之前尚有把持得住的,但被勾引,多会犯错,这下皇后就找到了理由,说禁军玷污皇后身边的侍婢,皇后身边的女人,其实也是皇帝的女人,这些禁军玷污皇帝的女人那还了得,是会被斩首的。
这时候刑法非常严厉,动辄要人性命,于是之后驻守这凤栖山庄的禁军便有规定,不能进入皇后所居之处。
所以长宁在她住的明熙居和时常游玩的长信园里,几乎可以为所欲为,但是未免即使是她自己的人,也可能会被收买,长宁还是谨言慎行。
慕昭每次前来流萤阁,都是从东北边的树林进入长信园的围墙,然后要到流萤阁就非常容易了。
因长宁好静,这长信园里实在没多少人,慕昭来见长宁,至今没有被人发现过,每次如意发现他,都是他找如意说话。
长宁带了不少人来北齐,大多数人被安排下去了,成了她的耳目,她虽然深居凤栖山庄,却也知道不少北齐官场之事。
所以慕昭给她带来的消息,自然要更细致一些,对长宁才有用处。
慕昭大约明白这一点,在这要让长宁安心的时候,他自然是不会藏私的,对长宁事无巨细地说,说了不少北齐官场之事。
慕昭道:“北齐朝中文官武将泾渭并不分明,文臣和武将家联姻是常事,不像大周还稍有忌讳。现在京中权势最高的,已经不是皇甫家,而是刘家,刘贵妃受萧祐看重,她的兄弟姊妹家族,多被授予重要官职。刘贵妃的长兄刘卫安并无什么才干,只知逢迎萧祐,现在已经升任了户部尚书,还加了太子少保,他府中收罗了不少美女,教导歌舞,有些是专门为萧祐准备的,只待皇帝从北边凯旋归来,就送过去讨好。刘贵妃的二兄刘卫乾也是庸碌之辈,也在京中任着要职,除此,刘家现在几乎是满门都在朝为官,在京中耀武扬威,好不风光,不少人附庸到刘家去,当然,也有不少官员深恶刘家所作所为。”
长宁说:“刘家一径地讨萧祐的欢喜,萧祐本就好大喜功,为人狂妄,根本不知警醒。不过,刘家这样做还不够,朝臣只会认为这是刘家的错,不会认为皇帝不对,而和萧祐离心离德,还要让萧祐自己让忠臣寒心。不讳之朝,必须是政治清明之时,即使是直言敢谏的大臣,在皇帝昏庸不听谏言的时候,也会审时度势。”
慕昭道:“现在在朝中最受敬仰的是尚书仆射,也就是丞相高铎,高铎六十多岁了,年少成名,历经北齐三朝,即使是萧祐,也很听他的劝说。萧祐总在外打仗,朝中事便由高铎抉择,萧祐从不驳斥。”
长宁道:“我在大周时,便听说过高丞相之事,可惜我并没有见过他。萧祐生性好战,又不爱处理朝政,北齐却不乱,便是因文臣有高铎,武将有皇甫大将军。萧祐作为皇帝,唯一明智之处,大约便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信任高铎,朝中事都交给他处理,不胡乱指示自己不熟悉的事。高铎生性正直严谨,关注民生,又很会规劝皇帝,再说他是萧祐老师,现在又是太子的老师,资历地位都有,朝中也多是受他提拔之人,让北齐在他治理下,能够政令通达。要是没有高铎,北齐哪里能和大周相比,还总是把大周压一头,有时,一位贤臣良将,便足以改变太多。”
慕昭道:“高铎现在才六十多岁,我也无缘见他,但据说他身体康健精神矍铄,每顿都吃得不少,除非刺杀,很难让他很快就死。”
长宁瞥了他一眼,笑道:“找人刺杀他而死,那是下下策,让这般贤相被刺杀而死,也未免不好。再说,高铎为一国之相,哪里是那么好刺杀的。现在刘家势大,以刘卫安的野心,怎么会只甘心做个户部尚书,眼睛定然盯在丞相之位上,刘家和高铎闹矛盾,只是时间问题。”
说到这里,她看着慕昭道:“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了,最好要找办法加速刘家和高铎的矛盾。现在萧祐有用刘家来钳制皇甫家的意思,但要是刘家却先和高铎闹起来,你说到时候萧祐会帮谁呢。不过不管是谁对错,刘家能够把高铎逼得走投无路,那么目的就达到了。以后刘家气焰会更嚣张,北齐两年内就会吏治崩坏。要整顿官场让吏治清明不易,但要官场一团糟糕乌烟瘴气,却要容易得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官员私欲过分膨胀的时候,官场就坏了。”
慕昭深以为然,说道:“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