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红菱的家人就在京城脚下。
“殿下——”红菱回过神,连忙放下茶盏,脸色发白的下跪,“奴婢该死!”
“不碍事的,今日刚好有空,传信去见见他们,送点东西也无妨。”姜泠轻声说道,前世是她愧对了红菱,叫她白白送死,到最后连尸骨都无人收。
红菱是母后的陪嫁丫鬟,今年已二十又五,原本早该放出宫去,只是年幼的姜泠离不得人照顾,便一直留了下来。
“殿下……”红菱眼眶微红,姜泠递过来一方帕子,“这么多年,多亏有你们照顾,昭阳宫才能无恙,母后她、她定会知晓。”
有时候姜泠也在想,如果母后尚在,现在又是怎样的情形。
母后一定会把昭阳宫打理的井井有条,每天早上揪着她一起陪父皇用膳,父皇也不必日日住在养心殿,对着烛台和奏折发呆。
可母后没能陪她太久,甚至连她仅存的几幅画面都模糊了。
“穆衍,你家是京城的么?”姜泠趴在马车里的小方桌上,甜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
她好像从没听他谈起过。
外面的穆衍怔了怔,脑海中飞快的晃过几幅画面,他悄然垂下眼睑,声音艰涩:“卑职没有家。”
从踏入暗卫营的那天起,他的过往全都清空,只剩下一片空白。
姜泠突然一愣,手指扣紧方桌上的木纹,低下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原来他竟是孤儿,她前世将他赶走之后,穆衍他已无家可归。
“没关系的,”她说道,“以后昭阳宫,公主府,你都可以住。”
她的公主府已经在筹备了,将来给他留一套小院也不算什么大事。
“嗯。”穆衍握紧了手中的马鞭,声音轻不可闻。
他会一直,一直守着她。
这样才不算没有家。
马车行得很稳,进了大街,姜泠耳畔已经听到了外面的热闹,她的眼睛亮了亮,连忙掀开帘子往外瞧。
越往前越是繁华,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姜泠眼花缭乱,却是兴奋不已。
她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热闹了。
“不远了,我们走着去。”姜泠开心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披着雪白的大髦在街上穿梭,行走间惊起一阵风,活像是一只落在人间的精灵。
穆衍有片刻失神,待她越走越远,才回过神迅速追了上去。
这一幕被二楼窗边饮酒的两个少年恰巧看在眼中。
陈高恪昨夜挨了十大板,虽伤势不算重,却也让他脸色苍白,暂时无法动武。
他手里捏着一杯茶,眼底划过淡淡的嘲讽,低声说道:“皇上竟舍得小公主出宫?”
“阿泠想做什么,父皇也只有从着的份。”姜堰慢吞吞的饮下一杯酒,当他看到行走自如,似已完全康复的穆衍,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穆衍的伤势他亲眼看到过,这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竟然好了?不!就算是有神医在,他的双腿怕也不能恢复如初!
姜堰心头微惊,眼前忽得浮现出那日他恨意滔天的眼神……他显然不简单!
陈高恪顺着姜堰的视线看过去,落在穆衍那张青涩却不失俊美的脸上,总觉得他似乎有几分眼熟。
“阿堰,你在看什么?”陈高恪问道。
见到姜泠这亲妹妹,他没想着第一时间跑下楼打招呼,便已经表达出他的意愿。
至少目前姜堰不想见她,是因为他在吧?陈高恪心头竟有些愉悦,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姜堰蹙眉问道:“在昭阳宫前,你确定是林景曜先出手?”
“应该是他,除了他,再无旁人了。”陈高恪说道。
姜堰冷笑一声:“若是有呢?阿栓,你们去试试他的身手,小心些,别伤到其他人。”
“你是说……”陈高恪很快便领悟了他的意思,眼睛一眨不咋的盯着下面。
姜堰派出去的两个人身手都不错,他们很快便接近穆衍,突然之间拨出长剑,向他刺去。
穆衍身子灵活的躲开,一掌顺势拍出,将其中一个击飞,另一个宛若地狱幽灵般缠着他,不断变幻攻击位置。
人群骚动不安,惊慌的四散开,姜泠走得太快,周围并无多少下人。
穆衍来不及思量,放弃了最好的出手时机,侧身挡在姜泠身前,望进她乌黑的水眸中,声音低哑:“公主,闭上眼。”
姜泠下意识的听从,接着又很快睁开,少年削瘦的身影牢牢的挡在她身前,躯体中不知迸发出几倍的强大力量,将纠缠的两人狠狠弹开。
正在这时,七八个穿着怪异的男子从四方凌空提剑杀来,目标正是他。
穆衍细长的眉眼中一片冷冽,转身将愣神的姜泠扣在胸前,亲自蒙上了她的眼睛,长剑离手间,他的手腕翻转,四枚微不可察的绣花针已从指尖飞射而出。
他再次握紧长剑,挽出一个剑花,反手划过其中二人的喉咙,刺入第三人的胸膛。
动作行云流水,一招一式都狠辣至极,没有半分犹豫。
耳畔接连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周围的剑鸣渐渐消失,只余下一片寂静。
姜泠揪着他衣角的手缓缓松开,心中大安,偶尔泛出一丝丝骄傲。
她的暗卫自然是极好,极厉害的。
她探出头想去看周围的情形,一张稍大的银面瞬间轻扣在她的小脸上,将她的视线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