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来大片阴云,堆积在长?安城上,黑压压一片。
和亲的圣旨送到了公主府。
宣安侯遇刺身亡一事?,被太子彻底的压了下来,因为?这?个缘故,魏义潜入公主府刺杀失败一事同样没有公?开,魏义被擒住后,被悄无声息扣在了公主府内,就在当初关押南音的位置。
而?原州那边得到旨意后,古牙人还派了一个特使来到长安接亲,表示古牙的大队伍将在原州恭候公主凤驾,等公?主到了原州,再正式迎回古牙。
此前,长?宁公?主因屡立奇功,在民间已然?得一片赞誉,如今公?主为?免原州战火,在大魏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仍然?愿意下嫁和亲,传开后朝堂民间对公?主更是倍加赞誉,送嫁的队伍还未启程,已有人每日前来公?主府外张望,看门的府奴常常能在门口瞧见些新鲜的瓜果?点心。
据说这?是百姓的一点心意,希望公?主远去他乡,也能保留故乡的味道。
这?些东西来历不明,自然?不可?能让公?主入口,但?并不妨碍崔姑姑将百姓的好意告知公?主。
李星娆坐在茶案前,看着面前的瓜果?点心,指尖一一拂过,最后捏起一颗炒花生:“很久以前,本宫为?了这?份民心,曾费尽心思,结果?收效甚微。如今不求了,反而?得到了,你说这?是不是无心插柳?”
说着,花生已剥开,李星娆仰头将花生粒抛进嘴里,细细咀嚼。
崔姑姑一惊:“殿下……”
这?东西也不知是谁送的,万一有毒怎么办!
“没事?的,不是百姓的心意么。”
崔姑姑见她一副万事?休矣的淡然?姿态,还是提了一嘴皇后的事?。
当初李星娆一觉醒来,改往常姿态,皇后因此倍感欣慰,没想?到和亲的事?一出,一双儿女皆坦然?接受,皇后却?怎么都走不出来了。
她认为?长?宁自请和亲,是在和往常一样的任性胡闹。可?这?一次她护不住了,事?关两国关系,又已传的人尽皆知,想?要反口都来不及。
于是母女两之间形成了新的怪圈,无论李星娆表态多少次,表现得多么淡然?真诚,皇后都坚持己见,伤怀之后又生怨怒,认为?她再怎么样也不该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一边这?般表态,又一边为?她细细准备嫁妆行李,添了不少好东西。
崔姑姑觉得,皇后到底是在意公?主的,启程之前,或该把话说清楚,以免留遗憾。
李星娆:“本宫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说得很清楚了,她的想?法,她的态度,无一不是仔细说给母后听,可?令李星娆意外的是,母后根本听不进去。
可?在过去很多次,她曾用激烈的方式向母后表达不满和抱怨时,母后全都理解。如今她看开了,释怀了,母后反而?变得执拗,听不进去这?些话。一时间竟说不清到底是谁的心魔更重些。
“没关系,等本宫日后落脚安定了,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时,母后自会?欣慰释怀的。”
崔姑姑一听这?话,便不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伍溪来报有人登门求见公?主,李星娆不用想?就知道来的是谁。
……
李星娆一出来便见到兰霁跪在厅内,许久不见,她比当日在洛阳救灾时还显得憔悴。
见到公?主,兰霁当即道明来意:“魏义是侯爷从战场上救下来的孤儿,与侯爷结拜为?兄弟,一向忠心于侯爷,此次侯爷在公?主府受伤,并未指明是公?主所为?,而?是魏义自己妄加猜测,加之侯爷重伤不治,他才擅自行动,请殿下饶他一命!”
李星娆走到兰霁面前,伸手将她扶起来。
“放心,他的事?本宫没打算追究,皇兄那里本宫也会?在离开之前道明情况,不过,他的确伤了本宫府上的长?史,令其至今昏迷不醒,本宫可?以不追究,但?姜长?史是否要追究,还得等他醒来再说。”
得了准话,兰霁松了口气:“多谢殿下!”
“兰将军若无其他事?,还是早些回去吧,侯府眼下还需有人坐镇。”
兰霁默然?点头,向李星娆再拜后转身离开,才走两步,她忽然?回头,“末将方才所言没有半句诓骗,并非只想?为?魏义脱罪。但?凡是侯爷手下提拔起来,无一人相信面上给出的说法,他那等机敏善战之人,怎么可?能在长?安境内被古牙人刺杀?”
李星娆:“兰将军想?说什么?”
兰霁:“末将没有资格置喙什么,有些事?也无需旁人特意来说,殿下自己不会?没有感觉。原州战局生死难料,他一样接旨去了,若这?世上还有人能令他甘心赴死,末将所知,大约也只有您一人。”
“不瞒殿下,早年初识侯爷时,我?也曾对这?个男人动过心,但?仅仅只是小女子对强者的倾慕,可?后来,我?亲手掐灭了这?份心思,不为?别的,而?是因我?清楚的明白,这?不是一个我?能靠近沾染的男人。我?甚至想?象不出这?样一个人对人敞开心扉是什么模样。只是没想?到,一朝见识到,竟是如此轰轰烈烈。”
“本宫若是你,便不会?期待什么轰轰烈烈,那并不是什么唯美的事?,也未必是一个人轻易能承受的。”
“是,所以我?敬而?远之,也希望殿下经历这?些轰轰烈烈,能真正从过往的恩怨中抽身而?出,得到自己想?要的人生。眼下侯爷的事?还被按着,殿下启程那日,我?等恐无法相送,便在此拜别了。”
……
启程这?日,仍然?是个黑沉沉的阴日。
一大早,崔姑姑就将礼服头冠送到了房内,却?发现房中空无一人,一问之下才知公?主去探望长?史了。
魏义那一刀,是姜珣帮李星娆挡下的,伤口深流血多,命虽然?保住了,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个人造化。
姜珣的房间里安静无声,他闭目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其实与一个死人并无太大的区别。
李星娆看着床上的人,将手中最后读过的手札放在了姜珣的枕边。
崔姑姑一路找来,在门外催促,李星娆对床上的人说:“你我?之间,也两清了。”
……
虽然?天气不好,可?是大街小巷还是挤满了前来送亲的百姓,大家都想?来瞧瞧长?宁公?主。
李星娆坐在马车里,从薄薄的帘子上看着自车窗里晃过的人影,不由地伸出手,冲这?些人摆了摆,作?别众人,亦是作?别此地。
城楼之上,太子负手而?立,看着送嫁的婚车出了城门,渐行渐远,想?起今晨长?宁拜别时的淡然?姿态,眼中有隐忍的痛色。
忽而?一阵凉风袭来,太子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长?宁为?了自己日夜奔波的情景。
她曾是个锦衣玉食高枕无忧的娇公?主,却?为?了替他巩固皇权,风餐露宿吃尽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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