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的脸皮这样厚,羞耻之心又是半点儿也没有,谁知道她将来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楼阙对自己将要离开的这几个月感到十分担忧。
他原本想拜托葛丰照料她几分的,细想想又只得作罢了。
那姓葛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才不要引狼入室!
楼阙自己在心里浮想联翩,却不知郑娴儿也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
在今夜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再跟枕香楼扯上关系。
那是她唯一洒脱不起来的地方。
回去洗眼睛有用吗?一旦跟那个地方扯上关系,便是给自己身上洗去三层皮,也未必能洗尽那满身满心的污浊!
一日为娼,终身……
郑娴儿扶着额头,大拇指用力按压着刺痛不止的鬓角,唇角倔强地维持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快天亮的时候,马车终于回到了楼府大门口。
钟儿显然一夜没睡,两只眼圈都深深地凹了进去。这会儿看见楼阙从马车上下来,他只差没扑上来直接叫“亲爹”了。
之所以没有扑上来,是因为他“亲爹”怀里抱着他“亲娘”呢。
下车之后,郑娴儿就刻意离楼阙远了些。
后来楼阙回去收拾行李、向府中众人辞行,她干脆便回落桐居躲了起来,强把自己当成了个局外人。
但,听人说楼阙马上要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跟着送出了大门外。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郑娴儿站在楼府送行的人群之中,远远地便看见楼阙站在马车旁边跟钟儿说话,目光却时不时地向这边看过来,在人群之中睃巡。
郑娴儿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楼阙看见了她,立时勾起了唇角,整个人都显得鲜活了起来。
“保重。”郑娴儿动了动嘴,无声地说道。
楼阙向她一笑,同样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等我。”
郑娴儿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笑了。
楼阙向这边看了很久。最后连钟儿都上了车,他自己还在磨蹭。
后来连车夫都在催了,楼阙却又忽然转过身来往门口这边走。
楼夫人重重地咳了两声,大声说道:“此去京城干系重大,你只管做你的事情就好,家里不必惦念!”
楼阙迟疑着站定了,向众人躬身长揖,然后便一语不发地转过身去,走了。
没心没肝的郑娴儿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胸中酸涩得厉害,竟似乎当真有些不舍。
楼阙走得很慢。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背上,给那身月白的长袍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的身形颀长挺拔,一举手一投足姿态无比优雅,当真如亭亭玉树临风而立,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郑娴儿本来只打算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脚下却不知怎的便走到前面去了。
真舍不得他走啊!
在车夫一叠连声的催促之中,楼阙终于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之前,他又探出头来,微笑着向郑娴儿摆了摆手。
郑娴儿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摇了摇,看见楼阙的笑容又忽然醒过神来,忙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
于是马车就走了。
郑娴儿满心失落,仅剩的几分力气还要用来控制那双差一点要自作主张追出去的腿。
于是她此刻的姿态便显得有些疲惫,或者也可以说是落寞。
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府中送行的众人陆续折返回去了,郑娴儿还靠在门边发呆。
楼夫人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用力在她的手臂上拍了一把,低声命令:“回去!”
郑娴儿忙低下头,依言转身往回走。
却见附近已经有不少丫鬟小厮在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了。
郑娴儿只得抿紧唇角,露出个若无其事的笑容来。
楼夫人走出几步,见郑娴儿没有追上来,立时又站定了,怒喝一声:“你给我进来!”
郑娴儿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在说她,只得收拾起满腹的愁绪,快步跟了进去:“太太找我?”
楼夫人不答,一路沉默地回了宁萱堂。
郑娴儿只得跟进去,暗暗猜测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楼夫人怒冲冲地喝完了碗里的参茶,见郑娴儿还在堂中站着,忍不住又是怒从心起:“你如今这样,是完全不打算遮掩了是吗!”
郑娴儿自知理亏,低头不语。
楼夫人叫她坐下,烦躁地拍了拍桌子:“真不知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我千辛万苦养大了个儿子,没等成家就死了;本指望娶个媳妇进来好歹撑个门面,谁知你竟有本事祸害我的阙儿……如今你还生怕外人看不出,定要宣扬得天下皆知?”
“我又不是故意的……”郑娴儿怯怯地辩道。
楼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怒道:“如今阙儿不在家,你也可以收收心了!《百寿图》最好半个月之内绣出来,年关之前府里的账你要好好清一清,外头的生意也不要落下了……总之你要做的事情很多,别再仗着你那副狐媚样子招蜂引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