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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万名士兵跟着蒙放和熊灵儿十多年,隐匿行踪,所有的人已经从青年步入了壮年。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的使命,无论多么艰辛,只有一个意念,就是经营好这復山作为復国基地。
所以,花了很大的力气,整个部队就边凿洞,边分散住进这些洞穴中,让外人根本搞不清楚,这批人究竟有多少人?日子久了,也没人管了。
平日一部分的人持续修凿洞窟,一部分的人则躲在已经凿好的石窟中,在有限的空间中锻鍊自己的搏击拳脚,也练一些少数人的小型阵法,再一部分的人则到外面找山间的小块平地或河滩地,种些蔬果杂粮,以供应部队的粮食。也有的工匠,炼铜打铁,明的是打造农器马具,暗的是打磨兵器弓弩。就这样,半军半农地屯兵在此。也因此,大家都把拱卫在復山北侧的那条江水称为「屯溪」。
有些弟兄耐不住,与附近的土着通起婚来,成家的人有的被派往復山周围结庐成村,对外自称「山越」。有些脑袋机灵的,就扮起各行各业的贾人贩夫,派往各地行方买卖。一方面将营利所得作为復山的支用,同时也从事收集外界情报的工作。而且,如果部队有些特别的採办,也以「山越」的名义出面处里。
终于,当楚国大军在西面战事失利,退守淮北蘄城的时候,楚军主力的粮草补给渐显困难。但是,如果屏障在寿郢北面的大军顶不住,已盘据在陈郢至平舆一线,蠢蠢欲动的秦军,即将自西面、北面长驱直入,寿郢可就不保了。
当游走四方的贾人紧急回报此险况的时候,蒙放知道出山的时机已到,遂与手下数位将军研讨行动的方针。
鉴于事态紧急,而且已故的考烈王命令本部队唯一的任务又是不得接战,只导引主力大军回归復山生聚养息,故部队应以快速行动,隐匿行踪,及早与主力部队接上头为主要的任务目标。
所以在当日午后,蒙放召集三千骑兵、一万徒兵,在岩石山间的最大一块平地上,做了任务前的校阅和任务布达。同时按照任务编组,要求全体士兵均需轻甲便行,兵器弃长携短,自配十五日乾粮,次日晨时开始出发。
大家都清楚,此去的应策虽为不接战,但面对秦军的强大,楚国大军可挥洒的空间日蹙,此次出山恐怕只有「凶多吉少」四字可以形容。
当晚,整个復山三十六个石窟里灯火通明。占卜吉凶的,烹製乾粮的,与家人繾綣话别的,交代着放心不下的事情,朋友互道珍重的,过去有嫌隙的,在此生离死别之际,也重归旧好了。
整个復山看起来,就像一个面对滔天巨浪,却仍要把着舵,向大海航去的讨海人。紧绷着心弦,明知此去恐将不回,可向大海讨生活是自己唯一的生计,凭着练就的本事,只要大浪扑来,压不下我的船艏,打不断我的船桅,我必可一搏,带着我丰美的收穫返航。
復山最高的一个石窟里,凿了好些个石室,其中最深的一个石室的角落,蒙放右手搂着灵儿的肩膀,灵儿捧着蒙放的左手,两人依偎着坐在床沿。
「放!尔必谨记父王叮嘱,不接战,留存復国实力为上。灵儿在復山江侧佇候佳音。」
灵儿浅笑着抬头望向蒙放的双眼,虽是等着蒙放的回答,但却想先从蒙放的眼底读到肯定的承诺。
此时的灵儿知道,自己的叮嚀要轻声细语,要不疾不徐,才能深刻地烙在蒙放的心底。就像日出前的晨嵐,飘渺回盪洗涤心灵,等日头一跃过山巔,它立即散逸无形,但却化为爽人的清风,时时凉心沁脾,刻刻拂面汨身。这样蒙放才会随时牢记心底,不致或忘。
爱侣要开赴前线,没有人能不担心的。灵儿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挤出笑容,就是希望蒙放临别时,记得的是自己的坚强,别因为牵掛于她,而在战场上失了分寸。夫妻再情深义重,还是重不过楚国的国祚啊!
「放心!灵儿!父王早有手諭赐与吾等,即此时之用,今王负芻应不至于为难我军。尚且,吾已与部将拟妥应策,仅携半月乾粮,轻甲便行,务求此行速、匿,相信断无失败之虞。」
说完,用左手轻轻抚摩着灵儿的脸庞,无限的怜爱。灵儿也放情毫不保留地迎视着蒙放那闪着激情的眼睛,轻轻地抬起头,闭上了眼睛,把饱满的樱唇印在了蒙放的嘴上。蒙放被这软玉温香一堵,原本舌尖的勾缠,马上变成交舌的吮吻。抚摩灵儿脸蛋的手,也向后顺势地勾捻着灵儿的耳垂,趁着灵儿娇喘的当儿,又贴着修长的颈项下探,拨开扣球儿,毫不犹豫地伸进胸襟里的双峰………。
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该来的当然要来。不让他掛心的是灵儿的脆弱与不捨,夫妻的温柔缠绵可是牵着郎君早日返乡的枷锁啊!
…………
次日清晨,天光朦胧,似明还暗的江边仍飘着雾靄,入鼻的是江水微凉的甘甜水气。
数百艘的大小舟艇,已经忙和着来往两岸。除了挥桨摇櫓的声音,就只剩下在大船上的战马透着些不安「呼嚕嚕!」的吐气声。万馀人的部队,井然有序地依次上船,到了北岸也身手矫健地纵上河滩,立即往自己的编队集结去了,丝毫没有大部队的吆喝吵杂。
巳时交时刚过,万馀人的部队已经过江大半,隐藏在林子里,再一批应该即可全数渡江。一块巨石突出在江傍南岸的石崖上,立在上面督军的蒙放,回过身来深情地看着灵儿。
是时候了!
灵儿轻啟莲步,缓缓地走向蒙放,在眾部将面前,灵儿很有分寸地停在蒙放的身侧,用双手握着蒙放的右手,慢慢地举到胸前,忍着眼泪,极力维持语调的平和,抬起头对蒙放说了句:「执子之手,候子凯归。」
这一握,这一句,是深沉的叮嚀,也是衷心的期盼。
蒙放的心绪自是激动无比,看着灵儿蹙着眉,期待的眼神,蒙放一紧右手中的一双小手,郑重地对灵儿说道:「携汝之手,相守白头」。
是的,不论你是皇亲贵冑,还是村姑野妇,当男人要离开的时候,哪个女人都希望听到的就是如此的承诺。
在眾将官「公主保重!」的道别声,蒙放和他的部将们大步地下到码头,上了将船,往对岸静候主帅的大军摇去了。
蒙放回望,只见崖壁巨石上灵儿红色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飘渺了。
说完前世的夫妻别离,严道文仍然心情激动地久久未能平復,一个人躺在诊椅里长吁短叹,陈诚正也不打扰他。
屯溪开始初起的东北风依旧拂过江面,掀起层层的波浪,岸边的芦草也像万千个舞伶扭动着身躯,随着风的乐律,忽拔忽偃,交缠难捨,又撇袖奔离……。